回京的路上,滕申翊还有些恍惚,没太搞懂这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结果的。
他本来还在思考如何和夏侯云烟透露自己的灵魂寄托在一只狐狸身上的事实,而后好同夏侯云烟一起回京。
结果裴郁便已经先一步成为了圣上亲请入京的法师。
这谕旨等同于昭告天下人,裴郁的身份非同一般,任何人不得轻易动他。
裴郁在咸州所破案子本就同十二年前的旧案相似,他三日内破解此案,便可证他能力甚高。
且他采用的调查方式也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他是一位实力不俗的法师。
圣上如今又为掩盖事实,于全天下搜寻法师为滕申翊凝聚灵魄,也正因如此,裴郁这位刚刚名声大噪的法师,他的名声迅速便入了京中人的耳朵。
而圣上不伦心中愿意与否,都要万般欣喜地下旨,亲自请裴郁入京。
名正言顺,无人可动。
滕申翊趴在裴郁的怀里,不禁慨叹这真是个简单有效,且可以给那些一肚子弯弯肠子的人一个响亮嘴巴子的行为。
咸州的景色随着马车车轮的滚动,一寸一寸地消失在眼前。
出了咸州,过了淮水,丘陵交错处便逐渐减少了,一片广阔的平原地带展露在眼前。
因为回京重聚滕申翊灵魄一事事关紧要,一路上车队除了必要的停靠休息,几乎就在连夜赶路。
眼看着距离京城不过是一个白日的路程,才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下来,搭了临时的帐篷休息。
因为裴郁的身份特殊,除了七公主夏侯云烟的帐篷,整个车队最好的帐篷就留给了他。
虽然是最好的,但出行匆忙,临时搭建的帐篷并不大,也没有可供用的软榻,铺厚了的床被便叠得厚厚的用来休息。
帐篷外是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绕着帐篷周围巡逻的侍卫脚步声由近及远,而后又仿佛擦着帐篷经过。
静谧的帐篷内,滕申翊趴在裴郁臂弯处,听着他的呼吸声,却没了睡意。
离回京的路越来越短,他却有些近乡情怯了。
当年请命去驻守西北边境,一是西北战事吃紧,他当时年轻气盛,自觉可领兵打退来犯的匈奴;二则是,他也不是个傻子,他的父亲滕昌英是黎朝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异姓侯,他自己又是武将,承了父亲的滕家军。
往西北一带去,甚至有只识定安侯滕昌英,不识当今庆丰帝之语。
功高盖主,庆丰帝不可能一直看着滕昌英滕申翊父子的势力壮大。
滕申翊当年自请去西北边境也是为了躲避锋芒,远离京城的风卷云涌。
然而……京中那位却从未想过放过他。
只是这三年时间,为何偏要在如今匈奴压境之时向他动手?
庆丰帝如此顾不得局势险峻,也要削弱滕家军的实力。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让他不得不贸然动手的原因。
倏地,滕申翊感觉自己心口出现了一阵麻痒之感,很快这股抓不到的麻痒感觉便蔓延全身。
而后滕申翊眼前一黑,再次恢复光明时,他却发现自己看着裴郁的视角出现了转变。
滕申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变成人类的手掌,然后僵硬住身体不动弹了。
然而,还不待滕申翊思考着自己怎么从这种尴尬的局面里摆脱开来,他就感觉自己脑袋下枕着的胳膊动了一下。
随后,那原本安稳入睡的佛子,睫羽轻颤,有了苏醒的趋势。
滕申翊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电光火石之间他飞快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裴郁的双眼。
掌下那刚刚苏醒的人还不知为何有人忽然蒙住了眼睛,睫羽随着他缓慢迟钝的眨眼动作,擦过滕申翊的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触感。
随后,佛子便伸出一只手去抓那盖住自己双眼的歹人,却摸到了一片光滑的皮肤,佛子的手顿时不上不下地停顿在了那儿。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还……如此打扮。"
说到最后,佛子冷冽的嗓音似乎多了几分难以启齿。
二人贴的极近,入春的天气,夜晚还是有些热的,锦被下只隔着一层单薄里衣的皮肤触感,体温分外清晰。
滕申翊觉得这种场面实在是不适合谈话。
但被自己宽大手掌所遮了双眼,裴郁露出的下巴,唇瓣因为不安轻轻地抿着,红润且漂亮。
这种距离,这种接触,这种受制于他的场景,滕申翊……
滕申翊喉结滚动两下,军队里待久了的劣根性就咕噜噜地冒了泡。
他用另一只手的指尖托起裴郁的下巴,轻轻捏住后,笑着道:"和尚,你精通法事,却不知我是谁?"
被他捏住下巴的人小小地挣扎了下,声音带着愠怒。
"空寂只知,深更半夜,闯人帐篷,有损礼数。"
"礼数是你们这些俗人所定,可我是妖啊,你这和尚同我说礼数?"
"……"
佛子没了声。
滕申翊猛然拉近了距离,感受着二人纠缠的呼吸声后。
他目光落在了裴郁的唇瓣上,垂下了头。
声音响亮,发出啵的一声亲在了裴郁的下巴上。
不带裴郁反应过来,他扯起丝制的腰带遮住在裴郁的眼睛,拿起搁在一侧的袈裟披在身上,动作迅速地窜出帐篷。
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后,裴郁扯下丝带,只看到了晃动的门帘。
裴郁垂眸盯着手心里的丝带,嗤地乐出了声。
这人还真是把狐狸精这三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