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江码头。
天色擦黑,正是夕阳未落,皎月初升之时。
码头的庙会将将结束。
庙祝信手一引,寺庙中拈花微笑的佛陀,头颅便不翼而飞,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三道人影。
“几位是来上香礼佛,还是来祈愿的?”
闻言。
三人中戴着龙首面具之人,上前开口:
“求人不如求己。”
“善。”
笑弥陀微微颔首,佛头上的笑意更甚,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三位老弟,倒是给了我一份惊喜。”
“从今天起,你们便是细雨楼的一份子了,可以去暗楼之中接取花红。”
“若将那件差事办好了,便可破例升为人屠。”
他一摊手掌,硕大的掌中便躺着三枚堂前燕,是铜制的。
恍惚之间,这堂前燕竟好像拥有自己的生命似的,宛若活物,甚至还会扑腾翅膀。
“你们别急,做完差事,这堂前燕自会发与你们。”
“敢问是何差事?”
槐山三煞对视一眼,龙首瓮声瓮气的开口问道。
笑弥陀平静道:
“随我送一批货物,顺流直下便可。“
“切记,此事乃是机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以免被清渊宗之人知晓,从中作梗。”
“一旦走漏了风声,谁也救不了几位老弟。”
运货?
还绝对不能让清渊宗的人知晓?
否则便万劫不复?
龙虎豹三人对视一眼,陷入了沉默。
笑弥陀还以为,他们三兄弟是觉得风险太大,不肯冒得罪清渊宗的危险。
便又笑呵呵的开口道:
“老哥我在这码头当了十多年庙祝,每日都见渔夫打鱼,也知晓了一个道理。”
“风浪越大鱼越贵!”
“你们兄弟三人不想铤而走险,又何来的平步青云?”
沉默半晌。
李墨心中诧异,却也没有流露任何异色,继续问道:
“那要让我等几人涉险,总要告知我等送的货物是什么。”
“无非是将一些孩童送到唤魔教的据点去。”
笑弥陀耐着性子,回答之后又问:
“你们三个是聪明人,考虑的如何?”
话音落下。
小小的庙宇之中,似有阵阵梵音回荡,令人身心放松。
意思很明白了。
事情都告诉你们了,这贼船不是你想下就下的。
龙首一拱手:
“愿效犬马之劳。”
笑弥陀心神刚放松,他还来不及点头说些什么。
一把藏在阴影中的短刀,就朝着他后心直刺而来。
出手之时悄无声息,直到接近了目标,方才流露惊人的杀气。
笑弥陀不愧是观神境,反应速度极快。
身躯诡异的扭动,仿若滑溜的毒蛇,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随后猛然转身,并指夹住了短刀。
若非他练过佛功,及时从煞气之中清醒过来,这一下怕是会令他受伤不轻。
“你们想做什么!?”
他佛头上的笑脸,瞬间变成了怒火中烧的明王。
无人应答。
等待他的,是弥漫的云霞,宛若积攒了无数风雨的阴云,充斥着周遭的每一处空间。
场域?
笑弥陀很快意识到,这只是看起来像场域,却没有内景武夫的威压。
只是。
那冰寒之意,仍然让他冷彻骨髓。
“嬴冰!?”
呜——
劲风吹拂,淡青色的内息剑光与无声刀法的煞气一同卷来,令他身周血光摇晃。
他抬起双掌往前虚推,两道掌影便将刀剑全部拍散。
但接踵而至的,是明晃晃的两把长剑。
一红一蓝,彼此缠绕,生生不息,宛若纠葛在一起的冰火双龙。
咔嚓——
这惊艳的一剑,似乎斩在了金石上面。
“咳!”
他咳出了一口燃烧着的冰渣。
这一剑差点杀了他,若不是他反应快。
诡异的是,他身体表面并无伤痕,只是庙中的无头金身佛陀,陡然黯淡了许多。
“若非我在此地苦心经营十多年,今天还真要阴沟里帆船!”
“李墨,你竟自己送上了门......”
他话都没说完。
“对付邪魔外道别跟他讲道理,一起上!”
“我砸佛像,你们斩他!”
李墨掌中出现了锤子,开口招呼道。
他看出来了,不打碎这个佛像,便短时间内杀不死对方。
区区观神境,还怪棘手的嘞。
笑弥陀:“......”
他有心去阻拦。
却又不迎战另外三人。
主要是嬴冰,其他两人顶多算是有点烦人的苍蝇,他观神中期随手便打发了。
这小姑娘,太恐怖了。
哪怕一对一,靠着十多年来积攒的香火愿力,他恐怕也得被压着打。
现在还多了个李墨。
他得知的情报,那李墨不是用剑的么,怎么忽然掏了把锤子
轰——
定乾坤第三式,定雷極。
这一锤落下,便有滚滚风雷,宛若积蓄了一整个冬天,在惊蛰之日,响彻天际的雷霆,震荡八荒!
这特么是内息境?!
惊骇欲绝之中,笑弥陀只得扔出一串黑色佛珠,希望阻拦一二。
未曾想佛珠刚一接近,其中便发出冤魂悲鸣之声,被逸散的气息卷的灰飞烟灭。
那积攒了十多年的愿力。
在真正的天罚之下,也被摧枯拉朽。
铛——
钟鸣之声穿金裂石。
金身之上,缓缓碎开了蛛网般的裂痕。
而后一片片金身剥裂,流露内里的森森白骨。
他终于,再也无法抵抗冰冷的剑气。
寒风吹拂,透体而过。
穿林打叶的剑气,扎成了筛子,血液来不及流下,便被冰霜冻结。
与此同时。
轰隆隆——
陵江码头,一个正在沿街打听的锦衣青年,听到如此动静忽然愣住。
“那边是.....”
“那边是弥陀庙哩,平常咱们打渔之前,都要去求菩萨保佑。”
老渔民的话,宛若惊雷在洛宇的脑海中划过。
弥陀庙?
许多孩子,不正是在庙会时,在弥陀庙附近失踪的么?
他想也不想,身若惊鸿腾起,朝着方才动静传来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