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恩看着朱辟邪,气得咬牙切齿,要知道,顾君恩向来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文可安邦,无可定国,整个闯营之中,他也就仅仅看得起李岩外加半个宋献策而已,没想到今天竟然被这个朱辟邪给鄙视了。
只是,偏偏被朱辟邪给鄙视了,他还没有办法反驳人家,谁让自己是被他给生擒的呢?谁让人家仅仅靠着三万京营加上三四万残兵败将就将义军近三十万大军给打得落花流水呢?
朱辟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手解开了顾君恩身上的绳索,叹道:“顾先生,刚才所言只是戏言,还请勿怪。您说的是,百年来,倭患、建虏、天灾、人祸,党争、君昧,连番的冲击,让大明每况愈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民生凋敝,乱相纷呈,虽然不能将过错都归到皇帝身上,起码,作为君父,皇帝没有励精图治的雄心跟手段,也怪不得天底下叛乱蜂起!”
“镇北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杨文岳心头大惊,低声怒吼道:“这些话传到朝堂上,不光是你,即便是殿下跟本官都要跟着吃瓜落,被御史言官参劾!”
朱辟邪冷哼道:“杨大人,难道因为御史言官参劾,本官就不能说真话了吗?本官说的这几句话,便是到了皇上面前,也是直言不讳!万历皇帝数十年不理朝政难道是对的?天启皇帝耽于木工斧锯,难道是对的?阉党之祸不存在?浙党
与楚党难道不存在?更别说天灾了,这些哪一句不是事实?”
“可是当今皇上确实励精图治,乃是一代明君!”
杨文岳低喝道:“你连皇上都给牵扯了进来,岂是人臣所为?”
朱辟邪淡然道:“杨大人,我也没说皇上不励精图治,只是,皇上有中兴之志,却缺乏中兴的权谋手段,这与皇上的出身有关,当年的阉党之祸给皇上带来了难以弥补的伤害,至于说朝堂上众多臣工,嘿嘿,能臣寥寥,别怪我瞧不起他们,大明财政枯竭多少年了,经历了多少阁臣,经历了多少户部尚书,除开当初的侯恂之外,哪一个有回天之术?这一次出兵,若不是我在三个月内筹建了皇家商号,只怕连军饷都凑不出来!”
杨文岳被朱辟邪怼的面红耳赤,瞠目结舌。
“说得好!”
顾君恩大笑道:“朱辟邪,你的能力见识远迈群筹,既然你都看到了大明积重难返,又何必做大明的孤忠之臣呢?若是你肯归降我们闯王,他甚至愿意直接封你为一字并肩王,未来跟他平分天下!”
朱辟邪冷笑道:“顾先生,我朱辟邪若是真的有那个心,又何必进入朝堂呢?李自成的一字并肩王,我看不上!包括张献忠,不过是一群小丑而已,于我而言,反掌间,他们就会灰飞烟灭。你乃是读书人,应该知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一身才华,应该用于济世救民,而不
是助纣为虐,让数千万百姓陷入战火!”
顾君恩神色一滞,冷哼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朱辟邪,现在的大明病入膏肓,哪里还有得救?当年只身却敌的袁崇焕被崇祯皇帝给杀了;当年功勋卓著的孙阁老被罢职养老了;当年纵横天下的卢象升被奸臣贼子给坑死了;嘿嘿,有贤臣而不见用,有能臣而见疑,只知道宠信奸佞,建虏崛起于关外而不能制之,仅仅凭借你一个人,又能如何玩狂澜于既到?你不过是下一个袁崇焕或者卢象升罢了!”
“谁说我是下一个袁崇焕或者卢象升?”
朱辟邪傲然道:“我就是我,朱辟邪!他们做不到的,我可以做到,他们不能平定天下,我可以,他们不能外御强敌,我可以;他们为奸臣所忌,只能束手束脚,我却不管这么多,哪一个奸臣敢放肆,直接斩杀了了事!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是什么愚忠愚孝的呆子!我朱辟邪所忠心的,仅仅是这天下万万苍生而已!顾先生,我只说一句,投降,跟着我和太子,让你尽展胸中抱负,未来封侯拜相,入主内阁,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君恩神色一呆,没想到,这个朱辟邪竟然胆敢当着太子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你当真不怕朝堂御史言官的参劾?你当真不怕这样的话引起皇帝的雷霆震怒?”
顾君恩问道。
朱辟邪笑道:“当然不怕,因
为我不贪恋权势名利,无欲无求,自然不怕,若是大明真的四海升平,登上世界之巅,那我最希望的就是弄舟海上,逍遥一生,不用君王忌惮,我自己就溜得远远的,你说我这样的,心无牵绊,还有什么可怕的?”
顾君恩一阵无语,当然这大明江山被你给扭转了命运,那便是盖世之功,便是开国的开平王、中山王都要瞠乎其后,你竟然连看都不看,跑到大海上逍遥自在去,说得容易!
朱慈烺沉声道:“顾先生,镇北侯说的不错,这天下不光是朱家的天下,也是人人之天下,镇北侯教导本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说前几代先皇昏聩之语,本宫也认为是一语中的,直击要害;所以,本宫求才若渴,希望顾先生能够投诚朝廷,本宫愿意亲自向父皇举荐,让先生一展胸中抱负!”
“这个……”
顾君恩看着眼前活宝一样的师徒俩,登时犹疑起来,李自成对他有知遇之恩,若是寻常人几句话就打动他,让他投降,显然是小看他顾君恩了;但是眼前的太子跟朱辟邪是寻常人吗,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跟寻常人格格不入啊!
顾君恩摇头道:“殿下,你这一身见识与态度,倒是让我顾君恩刮目相看,可惜,闯王对我有知遇之恩,自当以死相报……”
朱慈烺沉声道:“顾先生,闯逆不过将你视作智囊,可是本宫却视先生为师长,希望能够日夜
聆听先生教导,还请先生三思,半年之前,本宫也不过就是个懵懂少年,若不是镇北侯谆谆教导,本宫也不会有今日之见识,若是先生能够如同镇北侯一样,实在是本宫三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