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车库外，相顾无言。

根据蒂姆的说法，李永潮现在的情况不是下病危通知书的级别，已经可以去给他准备棺材了。

邵明取下手套，紧紧捏在手中。

阿斯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看看兰伯特和山田凉，他们还在帮着建设围墙。”

冯予笙握住他的手腕，轻声说道：“走吧，你要先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我只是……”邵明看了看紧闭的车库大门，他知道这是一场意外，但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很难把自己划清界限，独善其身。

做一个领袖没有那么容易，做决定是一方面，处理决定所带来的后果又是另一方面。

至少这次是一次惨痛的教训。

车库大门被打开，蒂姆走了出来。

他看到还站在门门口的两人，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送他回去休息。”

邵明抬起头来看向他，“没希望了吗？”

这名老人的眼神有些躲闪，他行医一辈子，可救治的全是动物，是财产——但他现在却实实在在的面对着人。

“只能靠他自己了。”蒂姆取下眼镜，他虽然行动缓慢，但手上的动作却看不出一丝颤抖和迟疑，“回去休息吧，我还需要两个人过来给他输血。”

听到李永潮需要输血，邵明急忙问道。

“他是什么血型？”

“a型。”蒂姆说道，“这孩子还挺聪明，把自己的血型写在了衣服上。”

“我是o型血，”邵明急忙说道，“可以用我的。”

“绝对不行。”蒂姆立刻制止了他，“o型虽然通用，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更何况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好，我不能贸然用你的血。”

他说完，转向冯予笙，“快送他回楼上去。”

后者点了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床上去。”

回到屋内躺下，邵明盯着天花板，只感觉心都揪起来了。

他不由得想起李龙在弥留之际的样子，或许李永潮现在陷入昏迷也不是什么坏事。

约纳斯出现在房门口，来到床边。

冯予笙站起身，为他让出座椅。

“谢谢你，冯小姐。”约纳斯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冯予笙问。

“大兵他们回来了，”约纳斯用手撑住自己的膝盖，身体微微前倾，“我的人对他的评价是……印象深刻。”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邵明说道，“你们救了我们。”

“当然，当然。”约纳斯接着说，“我大概了解了你们的故事……我想，大兵不需要回到亚洲去，对吧？”

邵明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看到了……农场现在很缺人手，周围城镇里的丧尸有向着郊外扩散的趋势，我们现在也需要不少物资，电网也需要改建……”

邵明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让他留下来？”

约纳斯笑了起来，“当然，在这样的世界里，谁不想有一位战力强悍的军人保驾护航呢？”

邵明看了一眼冯予笙，后者已经从约纳斯身旁来到了床铺空荡的另一侧。

“我知道，我没法说服你们。三个亚洲人，开着火车，妄图横跨大陆，还有那个手臂骨折的男人，已经对日本女人着了迷的……”

约纳斯把一只手放在了床头边，整个人对邵明展现出一种略带攻击性的姿势。

“我很佩服你们，从英国一路走来，相当有行动力，因此我也不认为我可以留下你们。”

“但是大兵……我跟他聊了聊，他有一个女儿，对吧？”

邵明点了点头。

“而他的女儿还留在了法国，无论你们当初怎么说服的他，为他想想——他跟你们走的越远，这辈子就越不可能见到自己的女儿。”

约纳斯的话让邵明愣住了，阿斯吉那个失踪的女儿在他心中也是一个结，他知道自己需要阿斯吉，但约纳斯说过的话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

“你瞧瞧，我不需要更多的东西，我知道你们在火车中还藏着一些物资，我可以理解，我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但是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们现在不在农场内，两个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伤员和两个女人能干什么……更何况，你们还有一位朋友躺在我们的，icu里面。”

“这是威胁吗？”邵明问道。

“不不不，这是商量，我只有这一个条件，让大兵留下来。我可以让你们待到伤养好了再走。”

“你应该跟他说。”邵明立刻说道，“听着，我尊重他，也尊重他的决定，而且你口中的‘大兵’不是货物。”

“当然，当然，”约纳斯点了点头，“我想，还是需要你们去给他做一点工作才行。”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们和他认识也没有多久，劝劝他，我不管你用什么借口，什么方法——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让他留下来，你和你的其他朋友们就可以享受安全的容身之所。”

“所以我要为了我的其他朋友们抛弃另一位朋友吗？”

“我想你还是不明白。”约纳斯站起身，“首先，这不是抛弃，农场的生活很安全；其次，你觉得我没有能力破坏你们的火车吗——或者，直接杀了你们，把你们丢出去喂丧尸。”

“好好思考一下，列车长，”约纳斯走向房门口，又回过头来，对二人说道，“今天的话，我不希望大兵听见。”

邵明料到在这种环境下请求别人的帮助难免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条件竟然是阿斯吉。

说的严重一点，现在自己一行人的生命都掌握在约纳斯手中。

他的话没有问题，在农场内，他可以直接把子弹送到几人脑门里，而在农场外，几人也活不了多久。

留下阿斯吉，且不说他本人是否愿意，邵明也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路生死相伴，即使认识了也不超过两个月，几人间还是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内一团乱麻。

晚上，冯予笙为邵明端来了半只煮好的鹅，但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

山田凉和兰伯特也来看望邵明，好在兰伯特只是断了一根骨头，手还是保住了。

不过关于约纳斯的条件，二人也没说。

黑夜在不安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