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s市吗?如果没有记错,他明明已经派人去……怎么会?!
被黎修言认为是个死人的白杨,正坐在梁思影的床边,看着旁边小床上、被包裹得发红的小婴儿,正在一脸无奈又纵容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而梁思影呢?脸上是面对他时从来不会出现过的真心的笑容,声音虽然虚弱,可是却掩盖不了其中的欣喜。
为什么欣喜!
是为了孩子?
还是为了她床边的那个男人!
黎修言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子就被妒忌和怨恨烧得一干二净。
他几乎忘记了身后的保镖,只身就扑了过去。右手那蒲扇般的大掌一下子紧攥得爆出青筋,一拳挥过去,带着凶狠的戾气和杀意。那一瞬间,产房里所有的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黎修言是真的想要杀了眼前这个男人。曾经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是只会嘴上发狠的文弱书生,而是真真正正见过鲜血的男人。
他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他来到了梁思影死去的那块土地。
而他的爱人,连具尸骨都不曾留下,就化作了一抔黄土。让他连最后的念想都没有。
那时他怎么想的?
真是恨不得一起死了算了。他还想和他的妻子复婚,想一起再要个孩子,这次他决不负她,不会冷落她,不会让别的女人破坏他的家庭。他会一心一意,他……
说什么都晚了。
思影跟他离婚,是因为白翊撺掇的。思影没了孩子,是因为刘茵茵那个贱人。思影会死,是因为那群可恶的武装组织。怎么会不爱他了呢?黎修言拒绝去思考这个可能。
前面两个人,他都报复过了。即便最后一个,也就是那片战区的匪徒,他也没有放过。即便是黎家的钱财都不要了,他也要为他的妻子报仇。
那段时间,是他心底唯一有所寄托的时光。所有人都说他疯了,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和那种恐怖组织不死不休。
他上了战场,他也杀过人。
就算之前他对白杨产生过杀意,可是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浓烈。
黎修言是真的想杀了白杨。
白杨的反应也很快,他迅速地侧开了头,身体却没有向后后退,因为身后是床上的思影。相反,他直接迎上前,不躲不避地迎上了黎修言的拳头。可黎修言到底是练过的,身体矫健异常,尽管之前被白杨的双手遮挡,拳头依然狠狠地打在了白杨的脸上。
白杨几乎听见了自己骨头清脆的断裂声。
他吐出一大口血,不顾扎心的疼痛,向门口跑去。他只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思影和孩子受到波及。
还没跑到门外,黎修言的拳头又打过来了。
白杨本就受伤,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就这样一拳一拳地受着,几乎失去了生气。拳头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腿上,巨大而又凶狠的力量砸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以及,骨骼碎裂的声音。
“白杨!”梁思影顾不得身上的虚弱和疼痛,从床上挣扎起来,生产时的剧痛还残留着,每动一下,都像刀割一般。
可她顾不得了。
身旁的梁家的佣人早就看傻了,谁也不知道,平时看起来优雅俊美的姑爷,竟然出手就是要人命的狠辣和无情。那种可怖的气势,让她们有些不敢相信。在梁家人面前,他总是优雅得体的,是翩翩有礼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像是失去伴侣,发疯的野兽一般。听到梁思影的呼喊,这时方才如梦初醒,“小姐……”
“快拦他!快啊!”梁思影声嘶力竭,哪里还有平时的从容和优雅,挣开佣人阻拦的双手,努力走向正在打斗的两人。或者说,是单独被殴打的人。
身后的佣人赶忙过来,死命抓住了黎修言的双手,不让他的拳头再落在白杨身上。可是产房里的佣人都是女性,即便几个加在一起,都无法阻挡黎修言的攻势。连恐怖分子都敢杀的男人,怎么会将这几个女佣人放在眼里?
眼看白杨已经昏迷过去,梁思影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黎修言,你是不是要再逼死我一次!你看我活着,心里不甘心是不是!”见黎修言依旧出手狠辣,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狠狠地抓住了黎修言此时健壮有力的臂膀,整个人冲过去,张开双手,挡在白杨身前。
黎修言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的眼珠赤红,额头和脖子的青筋爆起,浑身那股杀伐之气,让一般人都怕得不敢吱声。
梁思影瘦弱纤细的身体就挡在他的身前,眼里是不怕死的决绝和视死如归的恨意。
是恨他吗?
黎修言浑身紧绷,身体都颤抖起来。
他最爱的妻子,为了别的男人,宁肯冒着赴死的危险,挡在他的身前。
哪怕他们有了孩子。
哪怕他们有了孩子!
他俊美优雅的脸上,神色狰狞无比,那种刻到骨子里的癫狂和妒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明明还是那个人,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在t市,乃至全国的商场上杀伐果断的那个黎先生,此刻,却为了爱情,彻底崩溃。
“我告诉你,梁思影!我不管你心里有谁,我现在是你合法的丈夫!是你的男人!你懂不懂!别让我看见别的男人接近你!不然,咱们一起死!我不怕死,”黎修言依旧俊美无比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但是话中的狠辣却不容忽视,“我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不怕死,真的。可我不会杀了他,别害怕。
你觉得咱们三个一起死,好不好?孩子,你还有我,咱们三个永远在一起,好不好?”黎修言脸上是不容错辨的情意,还有视死如归的决绝。说到最后,他干脆打破了那种诡异的温柔,变得声色俱厉,“你说好不好!”
“现在,你护着这个男人,可你看看,”黎修言的薄唇勾出一个嘲讽不屑的笑,“他白杨就是一个废物!他能给你什么?到现在,还要靠你来保护,算什么男人?梁思影,你看着我!
钱、权还是爱情,我能给你的都比、都比这个男人多得多!你怎么……”黎修言的喉咙哽住了,嘴唇抖动着,就是说不出“你怎么就爱上他”这句话。
梁思影往常清冷如玉的眼睛,仿佛也带了一层水雾,眼泪也一滴一滴地从又大又黑的眼睛里沁出来,“别说什么爱不爱的,至少他白杨,一心一意地对我!”她动作有些粗鲁地抹去眼角的泪水,不再理会心碎痛苦的黎修言,转过身,仔细查看着白杨的伤势,动作利落地止血。任谁都看不出她此刻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剧痛,对于一个刚刚生产的产妇而言,她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和动作,让她的下、身也隐隐渗出血来。
屋里的佣人这时才忙乱起来,大夫和两家人也都赶来了,看见这里的乱想,尤其是梁思影一个刚刚生产的产妇,竟然跪在地上。还有这个出气多进气少的人,这是怎么了?!
梁程看向站在一边不动的黎修言,怒道:“黎修言,你就是这样对我女儿……”
还没说完,就见黎修言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一般,轰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