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牙笃大帅的大帐之内一直很寂静,没有任何声息传出来。
直到夜幕降临,天猛去吩咐伙房做了一些食物,然后亲自送到扎牙笃大帅帐内。一进帐内,天猛就看见扎牙笃大帅萧条的背影,手上拿了一个玉佩一样的东西,在出神的注视着。
天猛把食物放在桌上,双膝跪在地上,缓缓道:“大帅,此次是在下失策,对大帅亲人的遭难,小人有脱不开的责任,请大帅处罚,小人绝无异议。”天猛此时确实是发自真心,毕竟他还不到18岁,突然听闻大帅亲人遭难,都把责任推在了自己身上,一直自责不已。
扎牙笃大帅缓缓转过头,用手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盯着天猛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天猛,你先起来。此事你没有错,自你来到第四兵团,第四兵团就一直处在飞速发展之中,现在的第四兵团,无论任何地方都始终凌驾于其他兵团之上,不逊于任何一个兵团。是我们太高估葛布台的气量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会亲自向葛布台讨还这笔血债,你先起来。”
天猛依旧跪地不起,带着哭腔说道:“若不是天猛怂恿大帅占据杨木集,也不会惹到葛布台,以至于恼羞成怒迁怒于大帅的族人亲人,都怪天猛,事情未能考虑的面面俱到,才出了此严重的纰漏。还请大帅降罪,否则天猛心中无法面对大帅死去的亲人。”
扎牙笃大帅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在一时间充满盈眶,张嘴抖了几下,才道:“人非草木,孰能无过?我那最大的儿子,过了年才16岁,这块玉石,是我请人花了很大代价才换购而来,是准备过完年后给他的成人礼物,谁能想?谁能想?”待缓了一下情绪,扎牙笃继续道:“天猛,此事大帅真的不怪你,若你实在心中有愧,就好好给我出谋划策,过了年后,我要攻进王庭手刃葛布台,为我的亲人族众报仇雪恨。”
天猛的泪水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虽然他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但也能体会到扎牙笃大帅此时的心情。一日之间,就失去了亲人,妻子,父母,子女,兄弟。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打击。望着扎牙笃大帅萧条的背影,天猛道:“大帅放心,天猛立即着手准备,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必定让大帅得偿所愿,手刃葛布台贼子。”
众将领是跟随天猛一起进帐的,但是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都是跟随扎牙笃征战多年的老部下。此时知道大帅的亲人族众都被葛布台所杀,也都难过得要命,想要劝劝大帅,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此时天猛的一番言语,让他们也同仇敌忾道:“大帅放心,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我们一定攻进王庭,把葛布台擒下送到你面前,请你手刃此贼。”
扎牙笃用力点了点头,看了周围的老部下,道:“好,扎牙笃一生都为也喇温可汗征战,此次就徇私一次,借用兵团力量为我报仇。术基台,天已黑透了,你先把灯掌上吧。”吩咐完术基台掌灯,扎牙笃大帅亲自把天猛扶了起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天猛的肩膀,未再说什么。
术基台应了一声,到桌上拿起火石火绒,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本已有些漆黑的大帐,顿时亮了起来。扎牙笃大帅道:“好了,此事暂且揭过,你们先回去吧,这么晚了,也该吃晚饭了,回头好好操练战士们,为来年早做准备。”
众将领和天猛应了一声,扎牙笃大帅挥了挥手,众将领便告退出了大帐。天猛吩咐扎牙笃大帅的侍卫好生照顾大帅,不要出了差错,便和其他将领招呼了一声,众将领沉默着各回各的大帐而去。
回到自己的大帐,天猛也未吃晚饭,打发走随从。天猛喝了口水,便一头倒在铺上,很想不再想今日之事,想要睡一下,但是事与愿违,翻来覆去却总也无法入眠。直到时至五更,天快亮时才昏昏而睡。
天亮之后,天猛的随从并未叫醒他,他们也听说了昨日之事。应该是从那几个回来报信的斥候口中传出来的。能作为将军的随从,每个人都是百里挑一很机灵的战士,他们也大概想到主子昨晚肯定睡的很晚。因为一般情况下,天猛不用别人叫醒他,很早就起来进行早课了。所以,今日天猛没有起来早课,众随从都默默守在帐外,怕有人不知情,过来打扰了将军的睡眠。
就这样,一直到中午,天猛仍没有睡醒的迹象,众随从正在考虑要不要叫醒天猛起来吃午饭的时候。辕门处站岗值班的一个百夫长带了两个少年来到了天猛帐外。众随从天天从辕门经过,辕门处也就三个百夫长轮流值班,几个随从对这几个百夫长都认识。顿时疑惑的看着百夫长和两名少年。
那百夫长道:“这二位说是况将军的族人,特来拜会况将军,在下就把他二人带过来了。”
也速该也不敢怠慢眼前这两位少年,因为一名少年虽然一直是笑呵呵的,但另一名却是一张棺材脸,就如同冰山一样,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顿时小心道:“不知两位小兄弟是将军的什么人?将军昨夜睡的很晚,直到现在还未起床。”
白起未说话,小狼笑呵呵道:“我们是况将军的兄弟,我们今日刚到杨木集,想来看看大哥。大哥昨日是否喝酒了?怎么能大中午的还不起来呢,不用早课的么?”说完,还挠了挠头看向白起。
白起不耐道:“进去叫他起来问问不就知道了?这么麻烦在这里瞎猜过来猜过去干嘛?”
也速该顿时为难道:“这...这不太好吧?”
白起和小狼都有大半年没见过天猛了,急着见大哥,更是不耐烦道:“哪里不妥?我和你们将军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还是同门师兄弟。要么你进去给我叫他起来,要么我们两兄弟去叫他起来。”
也速该乍了乍舌头,打死也不敢让自己不认识的人去接近将军啊!万一是个刺客怎么办?顿时道:“好好,两位小兄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醒将军。”说完,和边上的其他随从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别放这二人进去,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天猛正在做梦,梦到又回到部落,和父母团聚,又和师父畅谈武学难题。正在梦着和白起小狼二人较量之时,也速该的声音就轻轻地传了过来,顿时一个激灵就醒了。
天猛一般不会睡得这么沉,平时睡觉都是很警觉的。主要是昨日扎牙笃大帅亲人遇害之事,让天猛心中埋下了愧疚的影子,所以脑袋里才会胡思乱想起来,睡的这么沉。
待天猛睁开眼,看清楚眼前之人后,松了一口气,使劲摇了摇头,让头脑清醒一点,才问道:“也速该,什么事,是大帅召我们前去议事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也速该恭敬道:“将军,现在已是午时,大帅并未召集各将领前去议事。是外面突然来了两名少年,年龄和将军您差不多,说是您的族中兄弟,又和您是同门师兄弟。小人不知是真是假,便来叫醒了将军。”
天猛道:“让他们二人进来吧!应该是小起和小狼吧。”
也速该犹豫了一下,才道:“将军,那其中一人,身上杀气颇重,让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将军是不是?”也速该的本意是询问该不该提防一下此二人,毕竟他不认识白起二人。
“呵呵,如此说来,那就没错了,只管叫他二人进来吧,确实是我兄弟,我刚睡醒,肢体有些麻木,不方便起身,你就叫他二人进来吧。”天猛听也速该这么一说,就知道说的是白起,也只有白起这个人才会不搭理陌生人,给外人一种冷若冰山的感觉。
既然天猛发话了,也速该也不罗嗦了,便走过去掀开门帘道:“请二位小兄弟进帐吧,将军已经醒了。”
白起和小狼施施然走进帐内,看到刚刚睡醒还坐在铺上的天猛。白起脸上只有喜色,倒是小狼,忍不住跑过去,屈膝半跪行了一礼,道:“小人参见况将军。”他这一逗,三人顿时都笑了起来,也速该见没什么事了,便悄悄的走了出去,继续和其他随从守在帐外。
天猛笑骂道:“小狼,你又来取笑我,我这是刚睡醒,昨晚睡的比较沉,先自爱肢体还有点麻木,所以没去帐外迎接。我可不是故意要摆架子,你可别误会啊。”
小狼道:“哪儿的话啊,大哥即使做官了。可不管做多大的官,依然是我的大哥,我怎么会怪大哥什么呢?我天天在部落快无聊死了,训练部落战士有况三叔一人就够了,还有起哥帮衬一下,要不我也来当兵吧,大哥给我个小官儿做做。”
“好啊,我给你个千夫长,好不好?手底下可是能统领一千多人呢!”天猛打趣道。
“那倒是不用,能给我个侍卫长做做就行,只要天天跟在大哥身边,就没问题了。”小狼笑嘻嘻道。
天猛也笑了笑,转头对白起说道:“小起,我听你二叔说,沃尔佩是不是快要生了?你可真快啊,这马上就要做爹了。”
白起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快我都要有孩子了。嘿嘿!”又是红着脸一阵傻笑。
一睡醒,三兄弟又相见,天猛就暂时忘记了昨日的不愉快,又恢复了以前和白起小狼三人一起的快乐时光,只是这快乐时光,能持续多久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