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官希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头顶,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发丝,亲昵的揉了揉。
萧晚琼喏喏,摆手道:“你在照顾姐姐还要救马,我不能给你添乱,这点小伤,没事的。”
“这你倒是跟我客气。”上官希长眉一挑,有些不悦。
萧晚琼气短了三分,闭上嘴,低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的长出新的皮层,愈合……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泥石流来的竟是这样的快。
周围的树木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腰脆响,石头泥流滚落的闷声,转脸再看时,已经不到百米。
萧晚琼呆呆的睁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吐字,“我,的,天,啊。”
心里不禁连连悲叹,这下死定了,想她这么年轻的一小姑娘就要抛尸在这荒野之中了,如此可悲!如此可叹!如此可恨!!!
果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苍天呐,你错堪贤愚妄作天!地啊,你不分好歹妄为地!
泥石流瞬间席卷而来。
萧晚琼下意识的抓紧了上官希,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子瑟缩着像秋日即将凋零的树叶被疾风吹的摇来晃去。
(喂!卡!——这是肿么回事?!男女主死了,还看神马啊!剪掉剪掉!again!321——act!)
咦?
萧晚琼心下奇怪,为什么她在心里啰啰嗦嗦了这么久还没死?!
莫非她人品太差,去了阴间,阎罗王嫌她烦,将她打包扔回了阳间?!
她试探性的微微睁开眼,眯成一条细缝,只看了两眼就立刻将眸子瞪的铜铃般大小。她偏头张大眼,呆呆的看着混合着石头的泥流,从身边汹涌的奔过,她伸出手臂,果然摸到前面有块透明的硬质薄壳,鸡蛋一样的形状,触感滑腻,薄如蝉翼却坚实无比,光圈似的将他们两人两马包了进来。
那个透明的球体虽然承受着两人两马的重量却还是很轻盈似的,顺着泥石流轻飘飘的被推在最前端。
仿佛随着湍流的小河奔腾的一叶小舟。
萧晚琼边摸边问,“你,你又用了法术?!”
却也同时听到了蹲在地上的上官希口中压抑的闷哼声,萧晚琼心一抖,蹲下身子偏头看他。
上官希痛苦的连五官都扭曲了,他面色煞白,紧咬着牙,嘴里甚至听得到它们互相摩擦的噶只噶只的脆响,下颌骨的线条清晰可辨,额际沁出一层冷汗,太阳穴里爆起的青筋突突的一跳一跳。
萧晚琼惊的掩口,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用法术会,会这样,我,我要怎么帮你?”
他疼的说不出话来。
蜷缩着像个襁褓中的小婴儿,萧晚琼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
她墨色的眼珠子里尽是心疼,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背,笨拙的安慰他,声音轻柔的像在哄很小很小的孩子,“嗯,不疼不疼,一会儿就好了,我们就快到官道上了。再坚持一下下。”
他还是那样蜷缩着。
萧晚琼抱歉的小心翼翼的张开双臂拥住他,鼻音浓重,带着哭腔,喃喃的声音微微的发涩,“不疼不疼……”
半响。
萧晚琼腰一紧,整个人便完全落入了上官希的怀里,他两臂收紧,搂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闷闷的压抑着痛苦的声音,他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像是一片羽毛,轻柔的划过她的心脏。
有些酸涩,有些温暖……
她害他疼的这么厉害,他却还想着保护自己,他若是伤了元神可怎么办呢,她只给他采了一株离思而已,他自己……连伤都没好全……
萧晚琼更加自责的垂着眸子,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泥石流的速度很快,大约半刻的时间,他们就被冲到了官道的边缘,从那儿起泥石流的速度就开始由快变慢,慢慢变小。
确定安全了以后,上官希的法术也再也撑不住了。
随着他猛的一声咳,那个保护性的薄壳屏障也自动消失了。
萧晚琼担心上官希的身体,于是那壳一破就扶住了他的身体,用力的将他拉起来,背在自己弱小的后背上。
上官希挣扎着不用她背着。
结果被萧晚琼狠狠的剜了一眼,她眼圈红红的,厉声道:“你都受这么多罪了,身体虚的不得了,你看你的脸都白的像张纸!所以……来,上马!”
上官希无奈的拉拉嘴角,扯着缰绳往上爬。
这次的座位换了过来,萧晚琼将他放在自己的身前,拉住缰绳,抽了一鞭,“驾!”
走了半刻,停在路口,戳戳怀里晕乎乎的那个,皱眉吸吸鼻子,“往哪走?”
上官希的手随随便便往左一指,萧晚琼打马准备往左走去,那汗血宝马却是停在原地,似乎正在纠结。
果然那匹母马站在右边的路口。
萧晚琼汗颜,究竟是老马识途,还是被色晕了头?
人和马正一同纠结之际,右边就传来了鬼医娘子的声音,“丫头,我们在这里!”
萧晚琼眼睛一亮,往右奔去,心下狠狠的鄙视了上官希一遭,这个路痴,莫非上一年的中秋,他也是因为走错了路,才出现在那深山里的?
拐过了路口,果然看见自己师父带着一众侍卫立在那儿等着。
萧晚琼纳闷,他们也迷路了?
“师父!你们怎么……”还留在这里?
鬼医娘子笑笑,“我们一直在等你们,回来就好,没事就好。走吧。”
雨点还是豆般大小,打在人的脸上身上,微微的发疼,甩开了泥石流大家都觉得心情轻松多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满足将他们的心充的满满当当,就算有再大的雨点他们也毫不在意。
可是,等赶到了护国寺,这一众人马无一不是一身狼狈。
没想到护国寺的门口,早就有几位高僧率了众弟子在门口候着,大家跳下马,牵着马走上前去,双手合十,回以敬重。
“各位大师,叨扰了,不过在下有个问题不太明白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这个时辰会来?”鬼医娘子笑笑,特意找点话说。站在最前面的是长眉大师,护国寺的元老,一弯洁白的长眉顺着脸颊垂了下去,整个人精神烁烁,目善人慈,笑起来两眼弯成一条细缝,颇有些鹤发童颜的老顽童样儿,他微笑着捋捋长髯,解释道:“是慧空方才在房中卜了一卦。”
长眉大师微微一闪,想必身后的人就是慧空大师,长眉大师见上官希面色苍白,又关切道:“六王爷舟车劳顿,是否有恙?”
上官希打起精神,微微的扯扯嘴角,翻身下马,却几乎摔倒在地,萧晚琼惊的连忙用自己弱小的身体挡住他,用力托着他起来,上官希微躬着腰,拱手作揖,有些抱歉,“让大师见笑了,确实有些劳累,现下可否带我们去房里休息一下?”
“老衲早已准备好了,你们且随我来罢。”
长眉大师转身提步前行,萧晚琼扶着上官希跟在后面,刚一抬脚,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扭头一看,鬼医娘子仍立在原地,眼神近乎呆滞的盯着面前的某一点,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易……”
萧晚琼不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看的那人正站在长眉大师的右侧,大约三四十的年纪,长身玉立,虽剃了发,穿了僧衣,但整个人的气质却不像个和尚,倒像是个读书人。一双眸子像盛了幽泉,一瞬脑海里划过一幕景象,一时间萧晚琼竟觉得他很面熟,像是在哪里看过一般。
可她又从没和什么和尚打过交道。
那和尚不经意的投来一眼,视线定在鬼医娘子身上,那一瞬的表情,似是不解又有些惋惜,他剑眉微锁,并不吱声,站在原地看她。
这时候,长眉大师忽然转过头来,喊了声:“慧空。”
对他的表现仿佛有些不悦,不由得提醒他一声,让他跟上。
萧晚琼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那能未卜先知的慧空大师,眼神中更加敬佩。
慧空大师应声收回视线,正欲走,鬼医娘子就怔忪的踏着碎步往前移动,然后蓦地伸出手,抓住慧空大师的衣边。
慧空大师脚步一滞,默不作声的抽回衣袖。
萧晚琼在旁看着,心下猜到,难不成这就是师父要找的故人么?可这故人好像……并不欢迎她。
师父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般,鼻尖微微的发红,眼中有晶莹滚来滚去就是不肯下来,语气软的近似哀求,“真的是你吗?易……是你!我找的你好苦……”
萧晚琼顿生困惑,师父何时这样子低声下气过!
可慧空大师却面无表情的将双手合十,规矩且有礼貌的自我介绍,“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老衲法号慧空,老衲既然遁入了空门,自然已经将过去红尘而而都放下了,现在老衲只有一个名字就是慧空。”
有时候礼貌最是伤人,因为它无形中把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将彼此的距离生生的拉开。
萧晚琼看着鬼医娘子抓不到他衣边的手空空的停在那里,眼里的晶莹也跟着滚落下来,打在地上,雨虽未停,朦胧中让人分不清雨水和泪水,但萧晚琼明白,她哭了。
心里空落落的,萧晚琼担心师父会倒,于是将上官希给了身边一个侍卫照顾,自己跑到师父的面前,掺着她的胳膊,轻声道:“师父,有什么话等咱们进去再说吧。”
此时已近傍晚时分,从寺庙里远远传出的长木撞击铜钟的浑厚空灵梵音一点点的扩散出去,悠长而深远……
萧晚琼没想到护国寺会在房里安排上暖炉,乍一进屋就眉笑眼开,心道:终于能暖和暖和了。
长眉大师安排的是每两人一间房,大家自己选择,萧晚琼和鬼医娘子一间,萧未染和自己的贴身侍婢白荷一间,剩下的侍卫正巧是个双数,可单单落了一人,就是上官希,不过,因他身份特殊,所以护国寺总是给他预留下他惯住的一间。
萧晚琼看鬼医娘子精神萎顿面露苍色,就劝她先好好休息,睡个好觉,隔日起床,必定精神百倍,事事顺利。
鬼医娘子怅然,又不想拂了萧晚琼的好意,可巧护国寺的小沙弥给每个房间都端来了准备好的姜汤,鬼医娘子和萧晚琼各喝了一碗,喝完后鬼医娘子顿觉疲惫,困意卷来,于是也不推辞,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就上了榻和衣而眠。
萧晚琼坐在床边拿着干毛巾给她擦头发,擦着擦着鬼医娘子便舒服的入眠了。
她头发干后,萧晚琼也去打水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小衣,拿着竹骨伞,往上官希的房里走去,打算探望探望他。
毕竟,他为了救她和那两匹马,耗费了那么多的元神,万一……
萧晚琼甩甩脑袋,不敢再往下想去。
她站在门外,轻轻的抬手敲了敲门,小声唤道:“小希,小希?开下门啊。”
屋里的上官希似是痛苦的闷哼了声,萧晚琼有些踌躇,心下像要不就推门进去吧。
唉,不行不行,他若是在沐浴呢。
“你……那个……身子好点了没?”她小心的试探问。
“滚!”他厉声喝斥。
登时吓的门外的萧晚琼楞是一抖,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时心里却是酸涩得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