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滚滚,正是大雨欲来之时。狂风刮起激浪如龙,咆哮在北海的海面上。
“噼里哗啦”,一声紫雷劈在远处的洋面上,就如漆黑里乍起之光,将海上一条孤舟隐现的浮浮沉沉。
这孤舟两丈余长,无帆无篷,甚是简陋。不过舟上却一少年迎浪而立,又是一声雷电之声,映射出他一张俊瘦的脸。
“哗”的一声,拍起的巨场却将他淋得落汤鸡一般,他一抹脸上的水,转过身来朝舟里一少女道:“魅儿姐,这都出来快半个月,吃的东西都快没了,你还没找着靠岸的地方么?早知道就不受你骗,说什么去找云儿哥,留在翠竹林中啃啃那些竹子多好!”
“你这笨空死空,就知道吃吃吃,什么时候能有出息?”
舟上同样还有一十五岁样子的红衣少女,她跃起直接给那少他二岁左右的少年一个爆栗,骂道,“你怎么就不长进下,那家伙将我们困在那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也渡过了化形期,我们还不趁机出来找那笨人?不过你这些年啃啃竹子睡睡赖觉都能臻至化形之境,还轻易过了,倒让我差点小觑了!”
那少女说着露出古怪的笑意。
“魅儿姐,我这也是肚子饿了而已,怎么会不担忧云儿哥呢,他三年前还欠我好几壶酒呢!”那少年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墨绿色的竹子来,也不管那狂风怒浪紫电均雷,张口就咬了起来,一边咬着一边念叨道:“我还是先填填肚子再说,不过这翠竹越吃越没味了!”
舟里那少女不由气极,又是一个爆栗敲于他脑上,怒骂道:“还吃甚,还不抓牢我和这破木板,等下我拿出咫天尺瞬移些路程,只要径往东南方而去,定能寻得出路,不然不等海中的巨兽,单那暴雨侵袭,还不得与你喂了鱼虾!”
那少年连番二次被敲脑袋,也不恼怒,只做出委屈般表情,将那根竹枝弃了一旁,伏身于舟板上,一手抓牢木板,一手抓过那少女的脚踝,冷不防那少女一瞪,他嘿嘿一笑,两手不由一松。
却见那少女口中念念生词,“咻”的一声,一道淡绿色的尺状之物自她体内飞出。她手一握住那物,顿时一愣,不由想起三年前那张坚毅的脸庞来。
“哗哗哗”,那豆大如许的雨珠终于砸了下来,她恍惚的心神终于收了回来,心中大叹一声道,三载过去了,不知能不能再遇到他,遇到他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我呢?就这般忐忑患得患失的心理下,她驱动了那把咫天尺。
绿光迅地又是一闪,她连那少年和木舟一并消失在怒浪翻腾的海面上,而就在他们消失那刻,一道粗雷噼里啪啦地劈在他们原先的位置上。
同样,在和他们相隔数千里地的西北某处,一片死寂的黑湖上,突然连起无数的涟漪,一圈圈的波纹受不知名的力量震荡开来。
在这片黑湖的正中心处,那座小岛传来一阵阵的巨震,岛中心那树桩处冒出一道赤红之光,紧跟着整个岛上的石块滚热发红起来,又是几声巨震之后,那树桩上的符文突地自树桩上飞出,继而又是一道赤红之光后,在石桩前不知何时多了数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人还未站稳,直接开口便骂道:“他奶奶的,那赤老头直接将我们放到了这里,临去之前还说有其他要事要办,用那块破界石砸出天大的窟窿来,这便出来了,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老子在塔中早吃够了他的鸟气,说不得直接与他干一场合算!”
“哼,哼!你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那也是屏翳前辈不在你才会这么说说。不然,我怕你半点屁也放不得!”他身后响起一声讥笑之音。
原先说话那人顿是暴怒,回过身待要发作,一见了那人的面目,不由得一愣,笑骂着道:“白小子,也就你才敢这么说我,不过老子也懒得与你计较,不然何时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那人哼哼几声,当先自那树桩前走出,谁知一踏上那岛上,足下传来炽热之意差点将他的脚都烫起一个泡来,他说话未曾留意,忍不住惨叫了一声,怒骂道:“这该死的鬼地方,却也来寻老子的忌讳。去!”
一脚将脚下那石块踢出好远,不过瞧得脚下尽是这烧得赤红的石子,他脸上不由露出迟疑之色。
“相叔叔,你怎么不走了,珊珊倒是一点也不怕烫呢!我先行,我知道如何将这些石子的热毒散去!”那人身后钻出一小脑袋来,有些灰旧的赤袄,十一二岁的样子,脸上的稚气未脱。
“小白,你且站好了,不要站到那上面去。”那少女朝原先讥笑之人道,那被她呼为小白之人原本淡然的脸上乍现几分古怪的神色,那少女分明没留意到他这般神色,转过头来朝另一少年露出甜甜的笑容来,轻快地说道:“云哥哥,珊儿去取那弱水来熄灭其上的火毒!”
那被他呼为云哥哥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朝那少女轻轻笑了一下,那少女脸上的笑容顷刻灿烂了几分,看得那名叫小白的少年不由一愣,冷不防他身后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等他回头给他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那小白脸色一整,顿时又恢复古波不惊的表情。
“青弦,我且问你,你可知那屏翳为何将吾等困于困灵妖塔足足三年,三年之后,又直接将我等送出至这外界之中,莫非他有什么打算不成?你我曾经虽是敌我干系,但也不是不可解的恩怨,三年光阴可以说你我共处一条舟上,如今一入这大千世界,更是挡互相提携才是!”
见那丫头走得远了,一个身着蓝色裙衣的美貌女子朝她身边一俊美青衣男子轻声说道。
那俊美男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见那名叫珊珊的少女掬着水跑过来,一路上也不知洒开了多少,眼中现过一丝柔意,这才沉声说道:“巫颜,我难道还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么?不过既入这大千之界,亦真是步步为棋,你害怕走错一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们心中难道亦不是这般想的。于这大千之界,我们知之甚少,若真想在此立足,我给你的意见是跟牢那少年才是!”
“你没看到智如那白衣少年者,也抱了同样的目的,他们三人一伙,而我们三人暂且亦算是,跟牢这破局之子,吾等有险无忧!”那青衣男子先是朝那小白望了一眼,后者亦回头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他也不去看那巫颜,反是朝另一妖艳的女子望去。那女子咬了咬牙,暗暗点了点头。而巫颜似有所悟。
“云哥哥,云哥哥!水来了!”那珊珊丝毫不觉底下石块沙粒的滚烫,她手中掬着的水在奔跑着溅落无数,落在地上发出哧哧的声音,无数白雾冒起又散去,等他行之众人眼前时,手中的弱水只剩下半点不到。
那白衣少年迎着她又不经意露出笑意来,她却朝他一瞪,嗔怒道:“死小白,都怪你,满满一手的弱水又没了,你怎赔我?”
那小白面露愕意,随即一笑,道:“这事极易,你容我想想!”
他这话一说,场中众人均知道他的习性,除了一手持巨斧背着巨弓的青年,其余众人皆露出无奈的表情。果然,一息不到功夫,熟悉的轻酣声再次响起。
那被珊珊云哥哥的少年却等他不得,踏步出了树桩附近的地方,他一脚踩在沙石上,脚上顿觉一股热毒朝他袭来,他也不吭一身,脚下冒出一道元阳真气反朝那热毒抵去,那热毒一消半时,他疾步而行,人已至岸边。
一道青焰直接从右掌打出,直接滚落进这黑湖的弱水中,那弱水黑湖顷刻间吱吱作响,无数的白雾冒起,他额头的细汗溢出,等那白雾绕在空中差不多的样子,轻喊一声:“起!”
那缩小至差不多拳头大小的青焰又自黑湖中飞出,在他神识的控制下,满满幻化成网状之物,似驱使这半空中的白雾朝众人所在之处而去,待驱至差不多位置时,他大呼一声道:“相大叔,青弦兄,还需借助两位之力!”
那被他叫到的二人立即会意,前者身上冒出层层黑气朝那白雾卷去,后者一道青光击入白雾中。他二人真气均属元阴之力,顷刻间那白雾聚化为云,滴滴答答落下细雨来。
这周丈之地尽数冒起白雾,其上滚烫的沙石其温尽去,而珊珊却早早跑至她云哥哥身边,口中嘀咕道:“这么多弱水,珊儿可是承受不起的,不过云哥哥果真厉害的紧!”
众人皆是踏雨走来,唯独那小白受雨水一激,恍然醒道:“吾有计矣!”
在这弱水所化的细雨中,云海轻轻一笑,望着右掌间的那青焰,他心思一动,又一枚青焰自他左掌心冒出,在青色火光的照射下,他感慨万千。
三年过去了,三年来他从一稍有聪明锋芒毕露的毛头小子稍微成熟起来,起码一喜一怒不再轻易外露了。
三年前,他的修为几逾贤者之境,可是那塔中被囚之人一眼看出他体内的弊端。
阴阳双修,和那雨师屏翳一般阴阳双修,只是他云海阴盛阳孤,虽他阴阳互易阴转为阳已大成,不过他体内的真正真气还是水行真气,他玄冰功练至化冰巅峰,而那火龙诀不知因何缘故还停留再原先的境界,加之他身怀水灵真体。
那屏翳不由感慨道:“那轩辕小儿却是有些本事,竟从我巫妖二族中琢磨出人族阴阳相修之法,不过观你体内阴行得章,阳孤于隐脉中,若无得法,一年之内必走火而亡。不过你既是那人相中之人,老夫倒可有法子将你体内的水火两股真气稍强控制住,不过这也只能保你五载而已!”
五载?
五载够他为当年的火族少年阿言和他姐姐报那一仇了,以他如今的修为应该快要踏入贤者巅峰之境了。
五载也足以让他去幽都山寻宫雪了,生死之约,他不仅露出温柔的神色。
五载,却没法让自己面对那青衣之约,或许那北辰一约成为自己的遗憾吧。
他不由苦笑,望着身后一众人,三年前许是敌,许是旧,如今不得不在一起,他的思绪亦被带回三年前的那困灵妖塔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