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传九的大嫂本名秦不凡，二十几岁，长相平凡，个子不高，却浑身带有一股书卷气质，一看，就知道她是个读书人。

虽没有功名在身，可是好歹也是个师爷，吃的是公家饭的。

朱传八一看到她进来，就立刻起身招呼道：“不凡啊，今天这时候怎么有空过来啊？吃过饭了么？”那语气俨然一副长辈的语气，可是从她讨好的笑容和先起身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朱传八对这个媳妇充满讨好。在她眼里师爷这个身份是远大于婆媳的这个身份的。

秦不凡见岳母起身，慌忙走过来扶，说道：“母亲，快别起来，媳妇已经用过晚膳，不用管我。”她读过书的，就算和朱传八这样的粗人说话也是文绉绉的。

朱传八尽管有时候不是很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可是却非常喜欢听她这么说话，感觉和这个读书人的儿媳妇聊起天来，她也变得有知识起来……

朱传九的父亲王氏这时已经搬过了一张椅子放在桌边，又泡了一杯劣质的茶水过来。

“那你坐，有什么事坐下说。”朱传八对于秦不凡的到来感到十分高兴。

秦不凡看了一眼还在桌边埋头苦吃的朱传九一眼，不禁叹了一口气。坐下后也不直说，只是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闲话，什么家事外事都说到了，就是没说到正题。

朱传九知道她要说什么，却不想她坐下半天也不说正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不好提起这件事。不禁为她的优柔寡断感到好笑。

最后，朱传八终于和她聊到关于柳秀才，说是要改天带几斤猪肉上门去看看她，这时，秦不凡才万分抱歉地说起朱传九被柳秀才开除出学堂的事。

原来，那柳秀才一下课之后，就请人把刚从衙门回家的秦不凡给请了过去，向她大诉了一番苦头，说起朱传九实在是块朽木，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也建议秦不凡不要再为这个傻瓜浪费心思，她已经把她赶出了学堂。

秦不凡听到关于朱传九的劣迹，也是大感生气，柳秀才一开口就把话说死，她也不好再为朱传九说情。只好离开了柳秀才家，往岳母家赶过来。

一路上都在想着这是如何跟岳母开口。她在人生最落魄时，被朱传八所救，一直心存感激，不以这个岳母肮脏的职业为耻，甘愿嫁进朱家做个上门媳妇。虽然现在已经自立门户，可是也丝毫不敢对岳母有半分不敬。

她知道岳母对她的那个傻女儿朱传九有很高的期望，一直希望她读书出来摆脱杀猪这个职业，可是如今，这个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所以她一进门就很犹豫，不知从何说起。

“你说什么？！”朱传八得知朱传九被学堂开除，果然大受打击，手上的饭碗掉在了地上也毫无所觉，愣在了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仍一副满不在乎吃得津津有味的朱传九，把筷子在桌上一扔，吼道：“朱传九！”

朱传九早有防备，没有被吓到，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听到了。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啊，柳夫子好像早就不喜欢我了，没赶我出学堂，那都是看大嫂的面子。不就是不能读书吗？何必这么生气呢？不读书的人又不会死。”

朱传九的这副平静的样子却很能气到人，朱传八也被她的话气得一口气下不来，还是秦不凡把她的茶给她顺了顺气，才没被气死。朱传八也不多说，伸手就要揍她。

王氏见她暴怒的神态，已知不妙，连忙拦住了她，说道：“她娘，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你也知道女儿前几天头受了伤，你要是再把她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是啊，岳母，我想传九也不是故意的，您就不要发火了。”秦不凡也在一边跟着劝道。

朱传八被夫君和儿媳一拉，火气虽然没退，却也冷静下来。她对于女儿有很高的期望，却也知道女儿和一般的同年人不同，脑子反应迟钝，认知力也很差，要不是她家住的附近都是一些受过她恩惠的人，只怕当着她的面喊朱传九为傻瓜的人不在少数。

她现在就是打死她，女儿也不会变得聪明，被被开除的事也无法挽回。事已成定局，朱传八也没心思吃饭了。对着夫君和媳妇说道：“你们别管我，我出去走走。”说罢，长叹了一口气，出门了。

秦不凡见她带来的消息，搞得岳母和家人很不开心，也不好意思多坐，向岳父告了辞，又看着不为此事所动的朱传九，也叹了一口气，走了。

朱传九接连被两个人这么对着叹气，就算再好的心理素质，也会烦躁。心里很是不甘，前世她虽不是什么出色的人才，却也从来没有人这么对着她叹气，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这完全是在对她的自尊心进行打击。

她也不想这样的好不好？谁会知道这女尊国的字会像电脑里的乱码，连读音都不相同，就算她要重新学，也会被原有的发音模式搞得脑子错乱，这可不是她智力太低的问题。

朱传九也没心情吃饭了，放下了碗筷，也不管天有没有黑，就回到她的房间里去躺着，就连王氏在喊她都不理会。

这天晚上，朱传八很晚才回来，大概睡不着，又在后院里转了几圈，一口接一口的叹气……

次日一大清早，朱传九就被老娘朱传八从暖和的被窝里扯了起来，一副仿佛要宣布重大事件的神情。

朱传九穿好衣服，洗完口脸，就看到朱传八在她家杀猪的后院中央等着她。

朱传九的家虽然破旧，却也不算小，除了在前面的几间住人的主屋，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院子的一面围了几间猪棚，棚子里面还养了二十几头猪。成天都能听到猪嚎声，闻到猪骚味。这院中还有几棵大树，很明显，这树有着一定的用途。

朱传八等朱传九在院中站直了，这时才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九丫头啊！你也知道，我们老朱家自祖上杀猪以来，到我这一辈，已经有好几代了。因为杀生太多，杀气太重，一直都是子孙稀薄。娘不希望你将来也是靠杀猪为生，所以才希望你念书，也不指望你去考个秀才什么的，只希望你也能像你大嫂那样，将来找份体面的工作……可是现在看来，你真的不是那块料。昨晚，娘想了一晚上，知道你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也不再强求。可是，女儿既活在世上，就要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杀猪就杀猪吧，反正这份家当将来也是会传给你的，从今天开始，你就专心做杀猪这份工作吧，熟悉了一切之后，我就把这个家给你当。”

朱传九一开始听的还很惭愧，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个期望女儿出息的母亲的期望，可是后来，听朱传八说居然让她杀猪，这下，她傻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