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这两个字其实很奇怪,明明是意义截然相反的二字,偏偏老是被人凑在一块儿。有舍才有得,难道不舍就得不到了吗?真让人困惑不已。
浦原商店里摆着一架老大的老爷钟,每天早上总会不厌其烦地敲七下——别问我为什么它一天之中只响一次却连敲七下而且是在清晨七点人人尚在睡梦中时,这个问题你应该留给不知道在它身上做了一点手脚的浦原。
尽管我怀疑浦原对现世的机械等是否熟悉,不过看他老神在在地拿着扳手和别的工具丁丁当当地敲了半天,我最终没把那盘冷水泼出去。人家好歹也当了九年的十二番队队长,区区一点简单的机械还难不到他吧……
不过当今天的钟声响了九下而不是平日的七下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怒火大起掀被就想找某人算账,“丫的你个浦原喜助这是啥意思啊?一大清早的吵闹个不停这是不是不让人活了啊?!”
“啊……不好意思吵醒红叶桑你了么,”混帐为啥你脸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神色啊还有那野生丛林般的胡渣又是怎么一回事?!“铁斋说这个老爷钟好像有问题了于是我把它拆开了……”
拆开了的老爷钟还会自己响你是在骗鬼么?!噢我的确不是活人而且也是来自尸魂界的意思魂魄简而言之我就是一个鬼……于是我默了数秒,随即抄起身边的某个不知名物体就往浦原头上砸,“可恶的家伙你要修也别选这个时候啊啊啊真不想让人活了你说一声我立刻撞墙去!!”
虽然很想爆粗不过考虑到这对小孩子的胎教/家教不好而且好孩子是不说粗口的——虽然我已经脱离好孩子这个年龄阶层多年了不过店内还有两个小孩子不是?
“嘛、嘛,红叶桑你先别激动嘛,”不愧是曾经的二番队三席,只用一手就挡下了来势汹汹的武器——要是它能从武器进化成凶器那该有多好,“这就证明我不但把它修好了还把它弄得更出色呢!”
“是噢……”我慢吞吞地举起和刚刚武器成双的另一只拖鞋,“我可不觉得在早上四时敲九下的老爷钟是被你修好了……”
早上四时许,现世空座町的浦原商店惊传出人不人鬼不鬼的惊呼声,之后常有好奇者驻守在浦原商店附近,据说是要找出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鬼泣者。
而被害者/加害者则一脸痛苦地抱头蹲在我房间门口,睁着一双看似无辜的泪眼仰视着我,“红叶桑……下手也太狠了吧这义骸坏了修理也是要钱啊啊……”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夺走了他的手杖,戳上他额头把他从义骸中赶出来同时不忘往义骸上多踩两脚,“没什么,不过是看你太闲了所以给你找点事情做罢了。”
“红叶桑你变暴力了……难道书本上说运气中的女人特别暴躁是真的吗?”
“浦原喜助你在小声嘀嘀咕咕些什么别以为我听不见所以就能乱说话……”
“啊哈哈哈红叶桑你过虑了我这么君子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呢你说对不对啊?”
“对不对就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待会儿需要做一副新义骸给你自己了……”
“红叶桑我知错了你就请手下留情大人有大量地放过我可怜的义骸吧……”
“说谎不打草稿的给我一边去等夜一回来了可有你的好受现在就乖乖一边去!”
我觉得啊,这浦原喜助生前一定也是一位对奇奇怪怪事件有兴趣并乐于研究其真相的世俗怪人,而且其厚脸皮程度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连一向善于伪装自己的蓝染也没他这么耍无赖的。
“哎红叶桑你说错了吧蓝染不是不耍无赖只是就算他耍无赖却还是没我这般英俊潇洒啊……”
咔!很清晰的骨折声从义骸上传来,浦原喜助本来很苍白的脸色这下变得和他的衣服一样西瓜绿了。
“啊用力过度了真不好意思……浦原你还楞在这里干啥还要我帮你多踩数脚下去吗?”
话音刚落,浦原几乎是以音速抱着他的义骸溜走了,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灰尘尾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轻声叹气后还是选择拉上纸门继续睡觉去——有道说温饱思yin/yu,我却觉得那只能建立在你睡饱吃足了的份上,纵然民以食为天,但前提是得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睡,再等我醒来已经是艳阳高照的中午。外头传来细细索索的些微响声,让我不自觉竖起了双耳去仔细聆听。
“……不大好……孩子……贵族……终究……”
耳朵捕抓到了零碎的片言只语,却无法在它们之间划上关系线。我直起了身子想听得更清楚,不自不觉身子就向着门板贴去,直到我和门板之间零距离。
“喜助,你真的不告诉她么?”这是……夜一回来了?!“再这样下去,红叶可是很危险的。”
唰的一声,门板另一边的我可以想象到浦原自以为很潇洒地打开了纸扇,“啊啦夜一桑你就别这么担心了,有你、有我,还有铁斋,这儿是很安全的。”
“别岔开话题,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夜一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先不说蓝染私下派出的……红叶本人待在现世这事本来就很危险,这儿的灵子浓度不比尸魂界,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要咋办?”
“嘛、嘛,冷静一点夜一桑,”很轻微的碰撞声,也许是浦原移动了他的座位?“红叶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再说她喝下了灵魂安固剂,近期内只要没有大动作都不用担心她的身体。”
“希望真的是这样,”夜一沉着嗓子,我猜她在摸着下巴,“有铁斋我是不担心这里会曝露,就怕蓝染……”
“他不会亲自前来的,”浦原笃定地说着,我听见他的手杖很规律地敲着地板,“你不是说他的……有一些问题?只要能让他保持忙碌他是不会来这里的。
“但愿如此,”夜一长叹了口气,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疲惫,“要是蓝染……好了不说了我饿了。”
乒乒乓乓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大概是小雨甚太铁斋在准备上午餐。我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缓缓地往下滑,脑子里满都是浦原和夜一的对话。
蓝染在找我吗?他知道我在这里吗?还是说他只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比如说夜一。长达百年的相处让我太了解他了,他恐怕不只是为了找我才派出他的手下。真可惜浦原和夜一在关键词上都刻意压低声音让我没办法听到更多,不然我就知道上街时要避开谁了。
后面的门板传来三声敲门,震动穿透薄薄的门板直拍在我的背上,“红叶小姐,起来了吗?”
“谁啊?铁斋?”下意识的,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听见了那段对话,“刚醒来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是中午了,红叶小姐,”铁斋始终对我保持着有礼却疏远的态度,“夜一桑回来,你要一起吃午饭吗?”
“啊那麻烦你了,”我伸手搓着自己的小脸,“刚起来很昏,再让我多坐一会儿吧。”
我背对着门板看不见铁斋的影子,不过我猜他这位老实人应该没有对我起疑,“嗯我知道了,还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别太勉强了。”
咚咚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敲在地板上离我渐去,却也一声一声地敲在我心上让我不能心安。
抱着双膝背靠着门板坐在冰凉的地上时,我突然想起了刚刚在朦胧梦中回忆起的久远曾经。
那个时候,我和蓝染还是真央的学生,口袋里穷得响当当的我们俩总得自己想办法让日子好过一点。蓝染比我好上一点——好吧不止一点,因为只要他稍稍表现就有一大堆女生争先恐后地为他送上她们‘手制的’‘高贵的’‘品质最好的’各式各样物品。
不过我们最喜欢的,还是那地毯上的烤地瓜。寒冷的冬天里一人一个烤地瓜握在手里,热乎乎的香喷喷的,鼻子是冻红的双手是温红的,等烤地瓜冷下来我们就可以剥了皮一口接一口慢慢地吃下肚,即暖和又温饱。
蓝染很喜欢待在图书馆里,不过他比浦原好的一点就是他绝对不会忘了图书馆闭门的时间。他总是手捧着一卷书安静地坐在靠窗处,只有唰啦的翻页声在那一角响起,让慕名而来的女生们都屏着大气不敢弄出一丁点儿响动。
蓝染是个老好人,他永远温和地笑着,对别人的要求来者不拒,也很有耐心地和花痴女生们相处。和他在一起你绝不会觉得有半点儿不愉快,也许只有你那扑扑猛跳的心跳声让你坐立不安深怕他听见你心深处的鼓动。
蓝染惣右介这个人表现得实在是太完美了,完美的翩翩公子形象让别人误以为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又有谁知道他其实对家事苦手——尤其是厨房一向是他的禁地。
犹记得那是个极为酷热的夏天,在此起彼落的蝉鸣声中蓝染炸坏了我们家的第三个厨房,让我不仅抓头狂喊啊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
蓝染对厨艺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普通的红豆糖水他能煮成一团粘手的红豆糊不说还带着阵阵焦味、煮个水要洗暖水澡他能把水煮干不止还炸了一个锅、蒸个鱼他能淡然地坐在坑边一边看书一边看火结果蒸笼下的水都干了鱼也熟过头了、让他帮忙搓面团那叫自造孽不可活因为他总不自觉地注入灵力于是做好的包子一个比一个硬……
我曾想过,要是哪天家里穷得没法开锅了,我一定把蓝染的尴尬事都给一笔一画详详细细地写下来投稿到女协去——没有八卦就要制造八卦一向是女协的宗旨,相信那篇稿能让大家好好笑上一场却又不会把它当真,谁让蓝染的完美先生形象已经深入民心?
然后的然后,脑海中的记忆图突然就跳到了另一个夏天——那一个不仅阳光灿烂连周围人们的笑容都无比灿烂的过去。
好多年前,松本曾一脸自豪地说,只要有她和志波海燕在场,那么他们是绝不会冷场。
已经不算新丁却还是被我们新人新人地叫着的弓亲悠然地捋着他那长长的彩色眉毛,嚣张地说前辈你们真逊其实只要我在就可以了前辈你们可以歇息歇息。
抱着自家剑鞘靠着墙壁微微打盹的光头斑目斜乜着眼睛看了一会松本和弓亲,结果不耐烦地转过身去继续靠着墙睡还打起轻微的鼻鼾。
之前刚和志波切磋了一场的射场依旧带着那双超级拉风的黑眼镜,浑身都是汗水的他坐在斑目不远处在自个儿闭目沉思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和斑目一样睡去了——不同的是射场可没打鼾。
而成为松本和弓亲争论点的当事人志波海燕,却躲在另一角的树荫埋头苦吃刚新鲜出炉的梅子冰,丝毫没发现松本和弓亲已经夹棍带枪你来我往毫不留情地过招了好久——指的当然是口头上的过招。
前一刻我们一众还在炎炎夏日下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那头就哗啦啦天降倾盆大雨猝然间就把我们都给林成了落汤鸡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屋里爬去。用暖厚的毛巾把自己抱起来时,我们都相视而笑了。
真奇怪,每每想起蓝染,我总会想起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点每一滴,可到了弓亲时,却更多想起我们一众一同笑一同闹的画面。
在这一刻,我下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心。
既然舍不得,那就不要放手——
我不会再放弃你,因为我要你追逐我;
我不会再思念你,因为我要你思念我;
我不会再喜欢你,因为我要你深爱我;
我不会再听你说,因为我要你听我说;
我不会再沉沦与你,因为我要你为我疯狂。
尤其是,肚子里的小生命还在用力地踢着我,提醒我不要忘记他的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