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但是在这个清晨里揭幕的惨剧,足以让人转不开眼屏息等待下一幕的演出。
如果说蓝染这个人有什么特色的话,那大概就是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丝能利用的机会——即便对方是最崇敬最仰慕他的属下——而且是十分地物尽其用。
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即使队牢的门在自己门前被重重关上,雏森依旧回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蓝染大人怎么可能……?
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噩梦。
也许,睡醒了后,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清冷的月光从狭小的窗口透进来,在雏森的身上洒落在一片银色。
恍惚间,思绪又回到了今天早晨——那个被鲜血染红的纯白,无力地在东大圣壁上飘扬着。
昨天还对着自己言笑晏晏,对自己提出的不合理要求也没生气的队长,转眼间却落得如此惨状。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一定、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的、蓝染队长……
雏森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着实把聚集会中的众人都给吓了一跳,纷纷握紧腰侧的斩魄刀拔腿就跑。
谁都没想到,因一时睡过头而打算抄小路赶上副队长集会的雏森,会发现东大圣壁的异状——要知道,东大圣壁这儿甚少有人烟,就算有人经过也是像雏森一样抄小路的,急冲冲就跑过去了。
更何况,自昨晚开始,静灵廷就开始一轮接一轮的巡逻,根本没什么人会跑来这偏僻的地方。
副队长集会的地方离东大圣壁不远,且吉良很快就认出是雏森的尖叫声,聚集在一起的副队长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雏森!雏森!怎么了,雏森?!”
最先抵达雏森身边的吉良,十分紧张地询问雏森,没得到回应后还用力地摇晃着她的双肩。
而神色呆滞的雏森,一直昂着下巴呆呆地看着上方,仿佛失了魂般没有反应。
疑惑不已的吉良,只好顺着雏森的目光看上去,这一眼,吓得他几乎连呼吸也忘记了。
鲜艳的红色,慢慢地渗透那一尘不染的白色,直至把那渗人的红色刻入骨子里去。
前方沾红的铮亮刀锋,静静地插在红白色的正中,折射着旭日的光芒,耀眼得让人想闭上双眼。
失去生命力的红色液体,顺着刀锋缓缓滑下,却似把纯白的东大圣壁变成了不常见的朱门。
耳朵捕捉到的微弱水滴声呈数倍放大,一滴一滴地落在褐色的木板上,转眼间就被残旧的木头吸走了。
“啊,怎么会……”
随后赶到的众位副队长,和吉良一样,白了脸屏了息张着讷讷大口,却说不出别的词语。
唯一的例外,大概是站在雏森身后,且还有余力抽气的松本,“啊,蓝染队长……”
吉良和松本的疑问,许是传入了雏森的耳中,也许是,雏森只是回过神来了。
荡漾在东大圣壁上方的,只有雏森的另一声尖叫,“蓝染队长……!”
昨晚还对着她微笑的温和脸庞,现下却已失去平日的从容和生气,还沾上了斑斑鲜红。
随着那一声尖叫,雏森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不由自主地把重心往前移了移。
伸出双手,掌心处似乎还留有那个男人的气息和体温,颤抖的身躯无力地跌跪在地上,一声一声的抽泣,再度化为另一阵尖叫。
“蓝染队长……不要、别……蓝染队长……!”
一时间,东大圣壁处,除了雏森的抽泣,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若不是那一声突兀的招呼,雏森大概还沉浸在悲伤的世界里暗自伤怀着。
“怎么了,一大早的就那么吵?”
熟悉的轻佻吸引了众副队的注意力,一头银发的来者微弯起了嘴角,却无悲伤也无惊。
“噢,这真是个大事件啊~”
微眯着像两道新月的眼睛掩盖了瞳孔深处中的情绪,让人看不见也摸不清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雏森瞪大着双眼,和蓝染相似的褐色瞳孔中,渐渐映出青梅竹马的身影。
“你要小心……小心三番队。”
那一天,青梅竹马的警告言犹在耳,一声一声地敲击着雏森的脑海深处。
“特别……蓝染独自一人出去的时候。”
青梅竹马的严肃神情,让她把那句话再三地咀嚼消化了才敢点头说是。
那人的微笑、轻佻和不在乎,此刻在感叹着蓝染死讯的人群中是那么地显眼。
他就像个过场的看客般,既没有像吉良般露出担心的神情,也没有像松本般蹙着眉头。
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说着我只是个旁观者,你们要怎样就怎样吧——不过别打扰我看戏。
一阵清风拂过雏森的脸颊,撩起了雏森的丝丝刘海,也带走了在雏森眼角处打滚了许久的眼泪。
突然间浮上来的念头很快占据了雏森的全副心思,让雏森没多加考虑就对着那人大声怒吼。
“是你吗?!”
愤怒的雏森红着眼冲了出去——没有死神惯用的瞬步、没有她最引以为傲的鬼道。
双手分别牢抓着斩魄刀的刀柄和刀鞘,双眼紧盯着眼前的猎物,就等着刀锋出鞘的一刻。
那个人的嘴角还是挂着那一抹微笑——不打紧,我会把笑容从他脸上抹走。
她恨恨地想着,随后在那人身前不远处拔刀了,锐利的刀锋划过刀鞘,发出清亮的敲击声。
不、不对,清亮的敲击声,并非来自她那已出鞘的斩魄刀。
有一把和她的斩魄刀相似的刀,正横在她的眼前,挡下了她全部的攻击。
正因为这一把横空冒出的斩魄刀,才有那一声清亮的敲击声,却也让她的攻击失效。
错愕的她微微扬头,映入眼中的,是同届好友的坚毅神色,仿佛诉说着他的决心。
而他的身后,那个人舒展开眉眼,嘴角的弧度加深,让那人笑得更欢。
两把刀的相碰处微微颤抖着,正如她的内心一样,饮泣着、痛哭着、悲鸣着。
单凭力气她是胜不过对方,而对方也没有让步的打算,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没有再动。
“吉良,为什么……?”
好不容易,她才挤出来这么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而对方,既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放下斩魄刀。
“我是三番队副队长,不论有什么理由,我都不允许有人用剑指向队长。”
好友已脱去昔日青涩,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尽忠职守的死神,神色间皆坚持着要捍卫自家队长。
她昂头,蠕动了好几次嘴唇,却都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成长了。
——而她却对此毫不知情,一如既往地笑着跟在蓝染队长身后,浑然不觉那人的成长是为何。
也许是不打算牵涉在这事中,市丸银冷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开——反正,他的副队长会收拾好的。
惊愕的雏森慌忙使力,吉良却一直挡在她身前,用斩魄刀和自身的力量压着她的动势。
看见市丸银渐渐离去,雏森的斩魄刀却还是被吉良架着,拿不走也抽不开。
“拜托你了,让开,吉良!”
“那做不到!”
“让开!让开!”
“不行!”
“我叫你让开,你不明白吗?!”
“我说了不行,你不明白吗?!”
而市丸银的脚步,丝毫没有受身后的纷乱影响,依旧缓慢地向另一边移动着。
如果、如果雏森尚存一丝理智,那她一定能领会吉良的意思,不再持刀咄咄逼人。
很可惜,被愤怒和悲伤冲破了理智堤坝的雏森,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绽放吧,飞梅!”
冲天而起的红火,正如雏森的怒火一般地滔天骇人,连带那爆炸的威力也上升了一点。
被爆炸的冲击力弹开的吉良,被爆炸卷起的烟雾掩盖了视线,只能一手持刀一手扶地撑着自己。
而理当是罪魁祸首的市丸银,脚步还是一样的不紧不慢毫不紧张。
“在这种地方,竟然将飞梅……”
愤愤不平的吉良,此刻已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因为雏森的不理智抑或是斩魄刀的解放。
“你到底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吗?!不要把公私混为一谈,雏森副队长!”
雏森一言不发,甚至举起了自己的斩魄刀,向着市丸银的方向投去火球——很可惜是擦身而过。
“是吗,这样就没办法了……”
缓缓站起身的吉良,双眼中没有任何犹豫,“我会把你,当作敌人来处置!”
“抬头吧,侘助!”
一跃而起的吉良喊出了始解语,转眼间细长的刀尖就变成了コ形,直直向着雏森落下。
而雏森,似乎也没打算要避开这一击——她聚起了灵压,就等着迎接吉良的攻击。
然后,一声爆炸,随即尘埃落定。
“不许动,你们都……不许动。”
横隔在吉良和雏森之中的,是个子矮小的白发少年。
出鞘了的刀锋迎上吉良的斩击,脚下则是雏森的斩魄刀。
突然出现并插手的白发少年,沉着一张脸瞪视着吉良和雏森二人。
“日番谷……”“将两个人,都抓起来。”
缓缓站起身的少年,身上披着白色的队长袍。
“雏森,现在是用剑相拼的时候吗?是不是应该先把那边的蓝染队长放下来呢?”
听见青梅竹马的这一句,雏森突然像被抽光全身的力气般,靠着身后的松本往下滑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