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谧的房间里蹲坐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黑暗——你,看见了什么?
中央四十六室,是由尸魂界中的四十位贤者和六名审判官组成,是尸魂界最高的施法机关。
为了贤者们的安全,静灵廷另辟了一方土地于四十六室,不论任何理由都不允许进入。
而这个完全禁止出入的区域,却在这数日迎来不少不请自来的客人,其中为首的男人更是无视贤者们的存在,在这个死神的禁地内自由出入,仿若这禁地不过是他家的后花园之一。
严格说起来,就算贤者们要抗议来人们的无礼行为,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因为中央四十六室的贤者们,此刻全都安静地躺在议事堂里,身下是早已干枯的血泊,褐红色的痕迹沿着尸身向外延开,把议事堂的桌子都染成另一种颜色。
优介刚踏足议事堂的时候,差点没被室内的尸臭味给熏昏,背过身去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挑起一双薄眉,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哎,在尸魂界的死人不都是变灵子的吗?怎么这些人这么奇怪啊?臭死了……”
闻言,走在前头的男人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灵子消散,那是因为灵子失去组成身体的最基本功能,跟失去继续运作身体的功能是不一样的。”
温和的嗓音在空荡的议事堂里回响着,一声一声地,却没有让人鸡皮疙瘩的感觉。
优介皱了皱鼻子,疾步地跟在蓝染身后,“不明白,不都是一样死了么?”
尸魂界和现世最大的不同,就是尸魂界的死人们会化成灵子随风飘散——浦原曾这么说过。
“不需要明白也没关系,就当作是必须要交代贤者们的去向而被造出来的尸体吧。”
蓝染没有多费唇舌解释,于是优介也没有多问,安静地走在蓝染身后,随着他一步一脚印地走下议事堂,踏入另一个和议事堂俨然不同的地方——只有一片不断向外漫延的黑暗,看不见它的尽头;微弱的灯光照亮着脚下的升降台,踏上去后,升降台飞速地往下降。
“哎,尸魂界里也有电梯啊?”优介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四周,“我还以为,这里全都是能列入江户东京博物馆的古物。”
对于自己这个稍显脱线的孩子,蓝染早就知道不需要太在意他,毕竟经浦原和平子手调•教的孩子居然肯跟自己一起活动,这一点就够蓝染警戒了。
若不是想到接下来的行动最好避开优介的捣乱,他大概会放任优介在外游荡。
但他终究是蓝染惣右介,他喜欢把一切事物都捏在手心里,不希望看到计划外的生变——除非那是他默认下发生的意外,比如说,那班旅祸的到来。
这么多年了,浦原的反应还是很好猜,真让蓝染怀疑浦原这人有没有成长过。
蓝染不能否认,这么多人里面,他最忌讳的,就是智慧和他不相上下的浦原喜助。
浦原喜助这个人——过去的二番队三席、隐秘机动五分队之一监理队的分队长、百年前的十二番队队长——虽说那时被逼离开尸魂界,但他躲在空座町这么多年,蓝染就不信他一点动作都没有。
从认识浦原喜助这个名字开始,蓝染就不曾放松对浦原的戒备。
当年的当年,若不是浦原这人插手……
罢了,这么多年过去,恐怕连浦原本人都忘记那一年的事了。
升降台平稳地落下时,蓝染率先向外踏出一步,没有一丝迷茫地走向中央的控制台。
优介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着这比之前更深沉的黑暗,“这里是?”
“大灵书回廊,”蓝染没有多加解释,低头开始专注在控制板上,“那边还有另一个控制台,你可以获得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
“噢……”优介的右手,悄悄地握上腰间的斩魄刀,“包括你要杀红叶的真相?”
优介不否认,他选择尾随蓝染,是为了监视蓝染的一举一动——纵然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向外传消息,但他会竭尽他所能去改变未发生的一切。
浦原喜助告诉他,蓝染为了获得能超越死神境界的能力,瞄准了浦原多年前曾造出来的不明物质。
那个能打破死神与虚界限的物质,并让死神虚化或虚死神化,进而强化个体的物质,其名为崩玉。
而这个被制造出来后就没办法毁去的崩玉,此刻就在朽木露琪亚的义骸里面。
宇智波红叶刚恢复的那一个晚上,浦原喜助就选择把当年的一切全都向优介坦白——包括崩玉的制造、蓝染的虚化试验、差点死亡的假面军团、被判刑后就逃离尸魂界的浦原一众,等等等等事实,在优介面前交错开一个阴谋的序幕。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浦原的脸被隐藏在西瓜皮帽子的阴影下,看不见他的真实表情,“那是因为,只有你和黑崎一护有这个潜力去掐断这个威胁。”
优介想了好久,最终没有问浦原为何隐瞒黑崎一护——黑崎一护那个大嘴巴,还是算了吧。
没有人知道,优介如此努力地撑过平子他们的训练,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愧疚——当年的事情,蓝染惣右介实在是伤他们太深了,甚至剥夺了他们在尸魂界的一席之地,让他们像丧家之犬般狼狈地逃离尸魂界。
也许是因为愤怒——为什么那样的一个人,值得自己的生母去爱恋,而自己则要背负着那个人的孩子的名号、背负着那个人的过去、背着别人对他的异样眼光活下去。
也许是因为不甘——既然是那个人的孩子,不管是生理上心理上,他就不相信自己会比那个人差。
和蓝染的镜花水月不一样,优介手中的那一柄斩魄刀,它染上的血,大多来自优介本人。
每一天的斩击、每一次的特训、每一晚的杀虚,他的双手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受伤流血。
若说优介的斩魄刀是吸取优介的鲜血而成长,那是一点都不夸张的说法。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渴望超越那个男人——那个名义上是他的父亲,却干下不可饶恕错误的男人。
每一次的挥剑,他都把眼前的人想象成那个男人,每一刀,就像想打破对方的面具那般用力。
那个以温柔束缚了自己母亲的男人,到底毁了多少人的未来和过去,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
早就厌倦了,那些虚伪的过家家游戏,甚至想在进入尸魂界的第一刻就一剑毙了这个男人。
若不是那个叫市丸银的男人看穿了自己眼底的杀意而抢先出手,自己也不会负伤而逃。
而现在,那个让自己从心底深处憎恶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专注在他手上的活儿。
如果、如果是现在,自己拔剑并从对方背后偷袭的话,到底有多少胜算?
那个男人并没有带上斩魄刀,也许是认为暂时不需要斩魄刀,又或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相当自信。
有时候,太过自信,就是自负。
优介的手,还握在自己的斩魄刀上,却也只是握着,并没有拔刀。
然而蓝染却不曾回头,仿佛没有察觉身后那人发出了些微的杀气,虽小却狠。
他只是继续找着他需要的资料,头也不回地回答着优介,“你知道,大灵书回廊是什么吗?”
答非所问,我问的可是他要杀红叶的真相——优介嗤笑了一声,傲然地昂着下巴,“大灵书回廊,就是类似尸魂界图书馆之类的吧?”
“对,也不对,”蓝染的手微微一顿,似是找到了他要的资料,“大灵书回廊,是历史的记录者。”
优介的手依旧握着自己的斩魄刀,神色间满是进入战斗状态的严谨,没有一丝松懈。
蓝染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边浏览着眼前的资料,一边用温和的语气说着话,“大灵书回廊——这里保存着尸魂界的全部事情和情报,事无巨细无一遗漏。保存在这里的资料和个人的意志无关,忠实地记载着尸魂界里的所有秘密,也因此,这里禁止一般人进入。”
顿了顿,他继续说话,只是那语气里带上微微的苦涩和伤感,“包括,你想知道的一切真相。”
优介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当年的事情,你全都是听浦原口述的吧?崩玉和假面的事情,还有红叶和你的……”
蓝染微微抬头,突然觉得未来和眼前的情景一样,全都是看不见尽头,无止境向外延开的黑暗。
幽幽的叹息声在大灵书回廊里回响着,优介却不知蓝染是为了什么而感叹。
“去吧,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蓝染向右边看了一眼,“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那里。”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不介意让优介知道全部的事实——包括那一段湮灭在久远历史的曾经。
“有些事情,或许连浦原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我却不曾忘记,更别说是大灵书回廊。”
长叹一声,蓝染的注意力重回到眼前的控制台上,没再往优介处瞄一眼,也没去在意优介的反应。
要看与不看,都是优介的选择,与他无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