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酉时,残阳落尽,红霞将天空铺得绚丽多彩。她突然问道:“忆莲,风华宫在何处?本宫为何从未听说有这个宫殿?”
“主子要去风华宫?”忆莲显然是不赞同她的做法。
“要去!对于他我一直想要了解,他如一个谜。”若绾仰首看着天边的云彩。
“风华宫筑在永巷宫的东面,现下已是禁地,因为当年淑萱太妃的不明去逝。”忆莲低首道。
“不明去逝?”
“是的,奴婢也是入宫时听嬷嬷闲时嚼舌根说出来的。”
“你先抱栖儿回去吧!本宫一人走走。”
忆莲有几分担心,道:“主子,奴婢将栖儿将由奶娘吧!奴婢陪你一起去。”
若绾看着她眼里的担心,点了点头。
长长的永巷两旁繁花开尽,突然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至她的跟前,看着白色的蝴蝶明白了他就在附近。加快了脚步去风华宫,忆莲一直紧跟上。
半盏茶的功夫后,两人终于到得风华宫。
一块匾额上三个篆体大字“风华宫”,推开宫门,宫内荒草丛生,石几歪斜倒着,布满了灰尘。那雕梁画柱,便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是何等繁华。
她进得正殿,突然一袭白衣落出现在她的眼前,身体僵住,停止了前行的脚步。
声音淡淡地传来,听不出任何感情,“绾儿来了这里作甚?你可知这里是后宫禁地。”
她紧攥月白手绢,手绢一角的紫蝶飘飘欲飞,努力平复心里的情绪道:“王爷既然知这里是后宫禁地为何还来?”
“我问你来这里作甚?这里你不该来,快快回了翊坤宫才是。”毓泓的话里似带了些着急。
“本宫不该来,难道你就应该来吗?”
“绾儿,你何时变得如此偏激?你能不能收起你的淡漠疏离?”他走至她的跟前,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满是疼惜。
忆莲明白意思退出正殿,若绾筑起的城墙在一瞬间坍塌,他的好总是将她的一切打乱。她咬了咬下唇,努力道:“你让我如何来面对你?如何收起我的淡漠疏离?你与她人夜夜箫笛合鸣,你们有属于你们的曲子,你们有属于你们的花前月下,我还能来做这个第三者吗?”
她误会了!她伤心了!在这同时居然伤害了两个女子,该如何是好?
他不顾礼节,不顾世事的枷锁紧拥她道:“曲与她相鸣,心却与你在一起,你感觉得到吗?泓的心一直与你同在!”
心彻底地被打垮,她不知该说什么,她这个确实很贪恋这个怀抱,她反手轻轻拥上去道:“绾在,泓在,心便一起相连是吗?”
他点点头,深情地吻去她脸颊的泪,“泓依旧履行诺言,愿一生吻去你脸颊的泪水。”
他吻去,她又流下来,泪似流不尽,她的樱唇盖上他的唇道:“若绾此情至死方休。”
两人的舌头相缠,泪水滑进嘴里,苦涩不堪。
白色的蝴蝶停驻在她的香肩见证他们这刻的心相连,那刻的相思如洪水绝堤般倾泻而下。他舍不得放开她,她贪恋他给她的温暖,他给她的爱恋。若能长相久,付出这一切又如何?
他们并肩而坐,她的头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静静的听着他讲诉关于他母妃的事。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母妃是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子。
淑萱太妃为了爱,愿意在这个后宫生存下去。她如履薄冰,自己的好姐妹嫉妒,暗算,她都善良得咬牙挺过去。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面对众人时,她光鲜,高贵,殊不知夜里却是偷偷落泪。
仰天一叹,她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心酸,自己没有喜欢上这个无情的帝王算是幸运吧!温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她转过脸迎上毓泓那双充满心疼担心的双眸,她勾起嘴角笑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不会做第二个淑萱太妃。”
他点点头道:“母妃的死一直是个谜,泓一定会查清楚。”
她的心突然一紧,当年恨她入骨的人唯有她,那件事也许是她一手促成的吧!如果真查了去,泓定会有危险,她道:“泓,其实这后宫有许多的无奈,或许淑萱太妃的离去是一个好的选择,逝去了,又何必去寻了?”
毓泓闻得她的话,突然起身,背着她道:“绾儿,母妃的事我是非查不可,无论这后宫有多险恶,我也要查出母妃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揪了起来,劝能如何?自己执著的报仇,他执著着查清自己母妃去逝的真相,都是同一类人啊!
夜里回得翊坤宫,无法入睡,耳畔响起的总是泓的声音,他的决心让她无法入寝啊!
起身披了斗篷,抛开紫绸布,坐于琴弦前,闭上双目,拨弄琴弦。
琴声淙淙,弦弦都发出弹琴人心中的忧虑!他于她的疑惑越加深,已有多日未来了翊坤宫,翊坤宫如今已是门可罗雀,几曲悲凉的曲子响彻整个宫殿。
琴声突然嘎然而止,现下为下手的最好机会,不能让这机会溜去!
一月里百花齐放,春暖花开,一切的景象都令人感觉到春天的温暖。
现下恩宠最浓的数了瑕嫔与刚恢复清醒的淑婉仪,那新晋的娴采女早已被遗忘。当初惜若夫人早产一事所有的罪恶本都落在了这个疯癫的淑婉仪的身上,当初没有惩罚她,本是待病情有了好转再继续查这件事,而后面淑婉仪清醒了些,而惜若夫人却失宠了,这件事自然也就沉寂了下去。
戏音阁的热闹响遍了整个后庭,太后新年里邀了各太妃及皇亲,后妃于戏音阁听戏。戏台上唱的真正是一出催人泪下的梁祝。台下的妃嫔都用手绢擦拭着眼角,瑕嫔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倒在了毓翎的怀里。
毓翎轻拍拍背道:“玥儿别哭了。”
瑕嫔仰起小脸看着毓翎道:“皇上,好感人,为什么英台与山伯不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了。”
毓翎仰首,目光遥远,似想起什么往事来,“生虽没有在一起,死确是化成了双蝶翩跹于花丛。他们有那样的机会怕是已足矣,朕为何没有那个机会了?”最后一句很小声,确还是落尽了瑕嫔的耳里,若绾的耳里。
瑕嫔的身子有小小的颤抖,她转首看了看坐在一侧的若绾,若绾一脸平静地坐着。
坐于若绾身旁的淑婉仪看着毓翎的模样,挪了身子,手轻轻地扯着毓翎明黄龙袍道:“皇上,臣妾累了先回了碧霖宫行吗?”
毓翎回过神,手撩了她的发于耳后道:“既然容儿累了,那么便回去休息吧!”
淑婉仪轻福了身便搀扶着侍女退出了戏音阁,坐于后排的霓儿见得这模样,眉轻蹙,勾起一抹令人发寒的笑。
没过多久,霓嫔因身子乏回了自己殿里。惜若瞧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笑道:果然寻了这机会!
戏唱半场,若绾也离开了戏音阁。各皇上,太后与皇亲,各妃嫔都专心看着戏台上的戏。
霓儿回得殿内打发走了所有的宫人去戏音阁,自己一人坐于牡丹花前。牡丹花开得美丽悠然,争奇斗艳,她轻启朱唇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于这花丛后了。”
轻笑声传来,“原来我们的淑婉仪是如此聪慧过人啊!”
“你那日没有杀了我,很是后悔吗?”她拈了一朵粉色花于手中把玩。
“你死了,这游戏便不好玩了,你如果不死,这游戏才叫真正地好玩了。”霓嫔勾起嘴角,笑得邪魅。
“哦?原来这游戏我也有份啊!我本以为我就是颗棋子而已。”粉色牡丹的花在她的手中显得更是娇艳,美丽。
“这个游戏该结束了,你也该退场了!”女子的声音落下,她一把剑放在了淑婉仪粉颈上。
淑婉仪并没有动弹,将牡丹花插于鬓内,笑道:“我该出场了,你便用这刀杀了我么?”
她移至淑婉仪的耳畔,轻笑道:“这刀不会杀了你的,你是该退场了,但是我不会让你死,因为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她输!哈哈!”
淑婉仪的身子轻颤,仔细思索她的话,话里有话!上当了!原来都上当了!她满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欲开口说话时,已被点了哑血!脖子的剑被拿开,霓儿轻拍拍她的脸道:“你好好的看戏吧!”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若绾的声音,“你想杀想容吗?”
霓儿转身,看着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杀!你觉得我会杀她吗?杀她像捏死一只蚂蚁,我会这么费尽心思吗?”她的手抚上淑婉仪白嫩的脸颊,长长的护甲似要往白嫩的皮肤里扎去。
若绾看得心惊,但她却努力压制了心里的恐惧,平静道:“你戴着天真活泼的面具生活,你踏着婉如的尸体从冷宫翻身,你欺骗圣上,欺骗所有人,难道你就没有过一丝愧色吗?”
“那你有愧色吗?一箭双雕,轻而易举地将玉柔打入冷宫。”霓儿脸上的笑意退下,眼里换上凌厉。
“你说的话太多了!”语毕,挽纱飘飞出去,直掐霓儿的脖子,霓儿一个精灵便躲开了她的挽纱。
若绾见她躲开,满眼冷意道:“你会武功?”
“你也会武功!”
想容看着两人不惊有几分恐惧,两个深藏不露的女子到底谁才是赢家?
若绾将所有的内力凝于指尖欲一掌打向霓儿时,却被一抹明黄闪了眼。
“原来你一直在欺骗朕,现在还要杀知道你秘密的霓儿,你到底有多狠心?”一句痛心疾首的话袭进她耳里,毓翎那愤怒的表情袭进她的眼里!
看着包围着她的御林军,看着毓翎愤怒的表情,看着故作惊恐的霓儿,回忆着开始的一幕幕才恍然明白过来走进了别人早已设计好的圈套里!
晚了!一切都晚了!还能再反败为胜的机率几乎为零。她看着毓翎的眼里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她有心陷害,那么这一切都是天衣无缝,解释过多未免显得心虚。既然已到这步已无法挽回。”
“难道你还不知错吗?你欺君,一个弱女子身怀武艺,你让朕如何相信你,你让朕如何将栖儿交由你扶养?”毓翎的指关节捏得格格作响,是痛心,是愤怒,是后悔!
“翎早已不相信惜若,惜若再多说也无益!”
“翊坤宫林氏不知德仪,欺君犯上,降为嫔,移出翊坤宫,搬至翊槿宫庭香殿!”他说得最后几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语毕抚袖离去!
若绾退去金钗,花钿,翟衣,她一身素白深衣立于磬香殿苑内。她林若绾终究走上了这条冷宫之路,败在了这个她曾感动得流泪的女子身上。她终是算不过她,她也终是赢不了她!
路过霓儿身旁时,恨意袭上心头,她低语:“终有一天,你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霓儿轻笑道:“我等着,你的好妹妹想容还在我的手里。”她的手指向牡丹花丛,若绾转首只见想容那双充满担心的眼在花丛里。原来她在皇上来之前将已把想容藏在了花丛后,点了哑血,根本让她不能说话!哼!输了,终是输了!
若绾随着御林军离去,霓儿在磬音殿内仰天大笑,她走至想容面前解开她的哑血道:“看到了吗?她已经失败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她会赢的,我相信有一天她会赢回来的!”想容仰首望着笑得狰狞不堪的霓儿。
“那你也等着吧!”一句话回荡在空中,她的身子轻轻一颤。
回到殿内,打开暗阁却见床上的女子静静地坐于床沿上。她惊喜道:“你醒了?”
“我听到了,从头到尾都听到了,绾儿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她赢了,她戴着面具赢得绾儿的信任,再出其不备,她踏着婉如的尸体从冷宫翻身。她挑拨我与绾儿的关系,为的是让绾儿失去所有的心腹。她喜欢看着绾儿失落的样子,失宠的样子,失败的样子!”床榻上的女子淡淡地说完那一番话,淡到她像是在讲故事。语气虽淡,脸颊却是一行行清泪滑落。
想容用素白的手绢擦去她脸颊的泪,安慰道:“相信她会翻身的,相信她会成功好吗?”
女子抬首,轻轻地抱着想容道:“为何?这里总是不能静静,为何总是要有这么多的人心险恶,她曾经是何其天真,可爱啊!”
纤长素白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道:“这里从来都不会安静,从来都不会和谐,安宁,这里是刀山,处处都是刀尖,都要步步为营。”
“可可懂了,可可明了!”女子点点头,泪依旧一行行落。一想到她就要回到庭香殿,那个伤心之地,她在那里过着非人的日子,她便心痛到不能呼吸!她是她在这个朝代里唯一的亲人啊!
若绾在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惜若夫人降为嫔,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那个曾经何其光辉的女子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会被降为嫔?
愿意跟着她去庭香殿的宫人只有寥寥三人,忆莲,小木子,贝洁。
推开庭香殿的大门,重重的灰尘落下来,自从那位柒染曾来住过说闹鬼后,便再也没有妃嫔住过。
殿内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若绾不禁有几分感概,刚来时,那时正承恩泽时,在这里她与毓翎曾经缠绵悱恻,她与毓泓曾逝要永相随。她也在这里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在这里失去了最疼的七八个宫人!这里的悲伤远远超过了快乐。
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天本就还有些凉,退了翟衣,风一吹便起了凉。贝洁见状将一件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道:“主子,先披披这斗篷吧!降位,退了翟衣,便必须着深衣一日才能换上嫔的宫装。这是宫里的规矩,先委屈您了。”
若绾转首,“宫里的规矩我知,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现下听说栖儿交由谁抚养了吗?”
“回主子的话,小皇子暂时送到了御书房,皇上没有下旨让六宫哪位主子抚养。”
挥了挥手,道:“罢了,栖儿是原阜皇朝的第一位皇子,交由谁扶养都会好生相待的。”
说了,便扶着贝洁的手进了内殿,轻轻地躺在床榻上,床榻上的锦被有些凉,那凉沁入她的心里,这次的失败令她心痛到极点。
从未输得如此一败涂地!从来都不知这个戴着面具生活的女子居然是如此的利害!
次日,一道圣旨下到后宫,翊坤宫张氏贤良淑德,行事稳重,晋为容华。小皇子昀栖交由太后抚养。
忆莲闻得圣旨奔回庭香殿,气喘吁吁道:“主子,皇上下圣旨将小皇子交由太后抚养。”
若绾猛然起身,握着忆莲的手着急问道:“真交由太后抚养,这消息可真?”
忆莲连连点头,若绾才信了,交由太后抚养怕是比交由任何一个妃嫔抚养好许多吧!心中的大石也落下来了。该是过上安静的日子了,累了,好好的休息几日,张霓儿终有一日会赢过你!
酉时,残阳落尽时,宁妃突然到来,现下宁妃为宫内位份最高的妃子。
若绾静静地坐于苑内抚琴,见了她来,轻声道:“姐姐来了,便坐下喝碧螺春吧!妹妹这里供不上君山银针了。”
“你眉间没有丝怨恨,看来你是放开了,也是想好了要怎样来报此仇,绾儿现下越发明事。喝多了那君山银针,偶尔品尝下碧螺春也是种幸福。”说罢,浅啜一口碧螺春露出惬意之态。
琴声淙淙,曲子悠扬,曲调平稳,无起高起落,足以体现出弹琴之人心静。
若绾突然揶揄道:“姐姐这是来看了妹妹笑话么?”
“瞧,妹妹这话说得姐姐这没心没肺了。”宁妃摩挲着青瓷茶杯的边缘,双眼看着若绾的十指拨弄琴弦。
琴声嘎然而止,她浅啜一口碧螺春,低首把玩了茶杯道:“姐姐,妹妹虽输得一败涂地,但是更让妹妹明白了,这后宫是个有狠的地方,也更让妹妹知道了她的真面目。”
“知道便好,这件事会让你明白更多,学会更多。你会爬起来的,想容与可可她们都是你胜利的武器。”护甲轻敲石几,发生轻脆的碰击声,声声落进耳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