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砰”一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落地,他的手颤抖不已,她坠崖了,而且还中了一剑!牡丹宝座上的他突然使劲地揉着自己的额头,立于一旁的贵妇道:“泓,她是坠崖了,皇上派了大量的兵马在崖下找,却未找到尸体。她兴许还活着,你要快快去找她才是啊!”
毓泓抬起头,眼里的绝望让她不禁疼痛,他终于张嘴道:“烟罗,你出来这么久了,箭秋应该找了,你回去吧!”
“不!我要陪你一起去找绾儿,她是为夫所杀,做妻子的应该为夫君做一些什么!”烟罗突然乞求道。一直都了解眼前这个男子,从那年他看到若绾后,她便深深地种在他的心里。他为了她踏入官场,卷入后宫那场斗争里,他甚至为了她与别的女人好!他的付出等的就是她放下仇恨的那一天!
毓泓转首,笑道:“烟罗快回去吧!你刚刚怀上孩子不应多走动,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箭秋定会杀了我!”他话里的悲凉,谁都能感受到,他在故作坚强,他在逞强!鬼都知道他的心在肆意的流血!
烟罗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才开口道:“那么我在王爷府等你归来。”
毓泓终于点了点头,他急步出门。刚出门白蝶却迎上了他的肩,突然他意识到什么,随了白蝶去。
出了荆城,随着小径一直走下去,他明白了白蝶带自己去哪里,突然自己再回首一想,断崖峰下面正是幽谷!那么定是那里,想得这里嘴角不经意的勾起欣喜的笑意!只要她活着,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一条小溪出现在眼前,他轻点足用轻功飞过小溪到达对面,眼前的蝶多了起来,里面百花齐放,满天白蝶飞!他仰首看着那高高的山峰,内心里再也压抑不住激动随着白蝶加快前行。走了好久,他依旧在这个谷内盘旋,白蝶亦盘旋在谷内。这是他唯一看不懂白蝶的指示,它在说什么,绾儿在这里吗?
突然眼前闪过一抹杏黄,他奔向那抹杏黄,欣喜若狂,胸前一朵血色莲花开得娇艳至极。
他打横抱起她向谷内走去,突然在一处停了下来,转动石壁上的蝶形石块,石门打开来。他踏入里面转了几个圈,开了几个机关,终于在一个暗室里停了下来,将她轻轻地放在石床上,唤道:“灵雪,烧好热水,拿一套干净的衣裙来。”
一个白衣唤灵雪的女子走向前将一套干净的衣裙放在他的面前欲退下时,毓泓突然道:“灵雪替她把衣裙换去,再将胸口处的伤口敷上药包扎下。记得轻点,将伤口清洗干净。”说罢,便退下。
灵雪唤道:“宫主,您不亲手为她换吗?”
毓泓挥挥手示意不用,灵雪点了点头为她换起衣裙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便知她是宫主最爱的女人。她是宫主身边的贴身婢女,宫主的暗室里挂着这个女子的画像,那时她看画像便觉她很美,而今看到真人才发现比画像更美。
紫蝶闯入她的眼帘,她的纤指轻轻地抚上呢道:“紫蝶,这不是胎记,也不似后面刺上去的,这紫蝶为何如此栩栩如生了?”看到这里,她打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耳光暗骂道:傻丫头,主子的事有你能猜的吗?
端来热水,她细细的将若绾的身子擦干净再换上衣裙,一切都完后,她刚走出暗室便看到毓泓一人静立于暗室门前。她悄悄的勾起嘴角,而后平静道:“宫主,她的伤并不严重,剑没有伤及五脏六腑。现下晕迷不醒可能是因为坠崖时伤及脑部。”
毓泓转身道:“灵雪,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个贴身婢女不仅仅照顾他的起居饮食,更是一个能看病抓药的神医。
灵雪因为他的话,面露出难为之色,开口缓缓道:“宫主,她眉轻锁,没有一点求生意志,要醒过来只有让她忘记过去!”
“不行!”毓泓突然道。让她失去记忆,是忘记他吗?不可以!不能让她忘记他!
灵雪注意到了他眼里的恐惧,她知道了他在害怕什么!她抬首看着毓泓小心翼翼道:“宫主,有的该忘还是应该忘记,她爱的人,即使忘记了,她也会再次爱上他的。一生只会爱一个人,一辈子都会爱着那个人,除非她不是真心爱你!”
他的身体重重一颤,她是真心爱吗?不!应该相信她!他走进暗室,坐在床前将一个花坠放在她的枕边道:“茱萸花坠,它是娘亲幼时给泓的,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幸福,绾儿。”回过头看向灵雪道:“灵雪让她忘记过去吧!太痛苦的事情记在心里,也永远不能快乐。”
灵雪松了一口气道:“灵雪会照顾好,白蝶带来消息,王府有人找宫主。”
毓泓点点头,便依依不舍离去。
刚踏进王府的大门前,便见到门口站了许多官兵便知是他寻来了!理了理白衣长衫进得正殿。
毓翎坐于牡丹宝座上,见到毓泓前来,他猛然起身屏退了左右道:“泓弟,她坠崖了!”
毓泓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淡淡道:“你伤害了她!”
“她要杀朕,箭秋误伤了她,她便坠崖了。”毓翎痛苦道。他能明白眼前这个男子的心情。他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唇边已长了好些胡渣,他憔悴不已。断崖峰下的蝴蝶花谷是进灵宫的第二条进口,亦是灵宫的花苑及养白蝶的谷。那里甚少有人能寻去,哪怕他在峰下寻三天三夜亦寻不到蝴蝶花谷。想得这里,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毓泓看着他的眼里突然有几分恨意,他紧攥了他的锦袍道:“她若有个三长两短,皇兄我会恨你一辈子!”
“朕也不想!泓弟!”毓翎打下他的手道。
毓泓看着他点了点头,便坐下饮茶,他不能让他知道,她在灵宫,她不可以再回到那个只有斗争,没有人情可言的后宫。他要生生世世的保护着她一直到老!
毓翎至申时才离开了静贤王府,毓泓便回到了灵宫。
刚进灵宫便见灵雪在若绾的头上插了数根针,他问道:“你施针让她忘记过去?”
灵雪点头道:“她现在拒绝所有的东西,不喝水,也不饮食,靠药物定是不行。”
他担心的看了看若绾一眼:“她能够承受的得住吗?她的身子很弱!”
“宫主放心,她的身子虽弱,但也是有练武之人,这施针她能够挺得住。施针成功后,最迟明日巳时定会醒来。”灵雪笑道。
毓泓在闻得她就要醒来,嘴角自然的勾起一个优美的弧线。那夜他整整守了她一夜,为她擦汗,为她掖被。
灵宫处山峰下,所以无论外面多热灵宫暗室内永远都是凉爽的,况且荆城四季如春,夜里自然是有些寒冷。
次日巳时,毓泓守候在她的身旁,他要让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她紧闭着双眸,灵雪也成功施针完毕,她终于将轻锁的柳叶眉放开,平静恬然的闭上眼,胸口处的剑伤因箭秋下手并不重已无碍。暗室里很静,静得可以听她的呼吸声。他的手颤抖地撩去她额前的发,细细的摩挲着她的眉,眼,鼻,唇,脸颊他要将她深深地刻进自己心里去!她是他的,永远是他的,一对茱萸花坠,一对相思枕,将他们紧紧地锁在一起!
她的纤指动了动,纤长的睫毛扑闪开来,那双纯澈的双眸里含着迷茫,她缓缓开口道:“这是哪里?”
毓泓欣喜若狂的紧攥她的手唤道:“绾儿,绾儿,你终于醒了!”
她闻得这个激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着他,纤指抚着他的脸道:“泓,你是泓!”
一个“泓”字将他深深地震撼,她认识他,难道没有忘记他?难道她没有失忆?迫不及待地问道:“绾儿,你认识我?”
她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但是我却知道你叫泓!而且梦里你的微笑好温暖,你为我绾发,描眉,系软烟罗。”
原来她忘记了他!只是她要与他幸福的**太过强烈,致使那些她想像的美好一直残留在脑子里。
他是莫名的高兴,也是莫名的心疼,温暖的指尖抚摸着她的脸:“绾儿,泓愿一生为你描眉,绾发,系软烟罗。”
她闻得他的话,纯澈的双眸里闪过激动,她勾起嘴角笑靥如花,握住他的手道:“你唤泓,你唤我为‘绾儿’,我叫‘绾儿’吗?”
毓泓点点头:“你唤若绾。”
她轻呢了几遍这两个字,脸颊上尽是欢喜,突然她松开他的手,拍手道:“好哦!我有名字,我唤绾儿。”
他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更加温暖,她的笑好纯真,好甜美!她好开心,也好幸福,愿她的幸福,开心就这番永远下去……
他揉了她的发宠溺道:“绾儿,把镜子拿给你看看。”
若绾满面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要拿镜子给她呢?难道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很丑?想得这里她抬首只见镜中出现一个蓬头的女子,她连忙拿下镜子嘟起小嘴道:“你坏,你知道绾儿的头发乱,居然还要来取笑绾儿,你是坏蛋。”说罢,小手轻轻的捶打着毓泓的胸膛。
毓泓拑住她的小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道:“绾儿乖,我不是坏蛋,乖乖的话那么泓就帮你梳头绾发好不?”
她猛然抬首嘴角绽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真的,你不许骗我哦!”说着还将小指头拿出做拉勾状,毓泓摇摇头笑着与她拉了勾勾。
她双手捧着铜镜乖乖地坐在石床上,他坐于她的身后,用橡牙梳梳着她的长发,很轻很柔的梳到底,手轻轻地绾起她的发,很快一个好看的姑娘髻便出现在她的头上。铜镜中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芳龄十八的姑娘。一枝碧玉步摇轻轻地插进她的髻里,捋了两绺发搭在胸前。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道:“泓梳得真好。”
他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放下铜镜,我来给你描眉。”
他握眉笔一笔一笔的从眉头描到眉尾,很轻,有点痒,她咯噔的笑了起来,“泓,好痒啊!”
“快好了,别动。”
若绾乖巧的“嗯”了一声让他继续为她描眉,不过一会儿一对漂亮的柳叶眉便出现在了眼前。
他叹道:“我的绾儿真美。”
她满脸娇羞的低下头,手紧攥了衣角,泓看到这里不禁心里溢满了幸福再次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若能长久幸福下去,他愿意付出许多……
若绾醒后已有了半月,身子也全好,便能下床活蹦乱跳起来。失去记忆后的她活泼开朗了许多,更像是一个并未长大的小丫头。她总是笑靥如花大喊:“泓哥哥坏蛋!不要跟你玩了!”
她也总是用那双小手轻轻地捶打着他的胸膛,然后就被毓泓顺理成章的揽进了怀里。
灵宫里的人也是打从心里喜欢着这个女子,她甜甜的唤灵雪为雪姐姐,自己却不知比灵雪大了三岁。灵雪总是乐意着答应,时而闲了两人一起绣女红。若绾因一时冲动居然在毓泓的白衣长衫上绣了一只蝶不像蝶,蜜蜂不像蜜蜂的东西。
毓泓一向爱白衣长衫,若是别人在长衫上绣了一个这样的东西定会大发雷霆,而若绾他却打趣道:“绾儿,你绣的这是?”
若绾抿起朱唇,托头想了想道:“泓哥哥,这是绾儿亲自为你绣的蝶蜂啊!”
毓泓两只眼睛可谓睁得如铜铃般大,“蝶蜂为何物?”
她绽开花一样的笑容道:“因为雪姐姐说绾儿绣的这东西蝶不像蝶,蜜蜂不像蜜蜂,那么绾儿就称它为蝶蜂了啊!”
此话将毓泓的心里给狠狠地塞了一朵棉花,哽咽得不知该如何说才好,经若绾的再三追问下,他才勉强的点头道:“对!绾儿绣的正是蝶蜂!别处绝无,灵宫仅有的蝶蜂。”
她高兴得如一只兔子般跳起来,似乎是自己辛苦的成果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认可。
另一方毓翎在断崖峰下寻了许久却未寻得她,只好悻悻而归。
窗前一只白晳的纤指手上拿着柳条晃来晃去,挽纱随着风飘飞,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无聊啊!真的无聊透顶了!雪姐姐,雪姐姐,我们出去玩好不?”
身后在刺绣的灵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若绾收回手,依偎在灵雪身旁撒娇道:“雪姐姐这样吧!我们换了男装回去玩玩!反正你们宫主也不会知道。”
灵雪的眼顿时睁得老大,面出难为之色道:“小姐啊!宫主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你之前就是被人推下崖的,你可不能再出什么问题。更何况我们为奴的永生都不能离开灵宫。”
若绾嘟起小嘴,气道:“什么人道嘛!为奴就不能出这该死的灵宫了,不行,我要找你们宫主理论去!”
“小姐不能去,宫主现下在看书。”灵雪拉住她劝道。
若绾看来是真生气了,抛下她的手愤然离去,转动蝶形石块,进得暗室怒道:“灵雪宫主,为什么为灵宫的奴就不能出灵宫啊!”
毓泓从书中抬起头,看着她满面气愤的模样笑道:“生气啦!”这个若绾一生气就是出口闭口一个‘灵雪宫主’的叫,心情非常好就一个‘泓哥哥’的叫,要讨好他的时候就一个‘泓’的叫。
“我问你话了,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玩,也不让雪姐姐出去玩!”她根本不理会毓泓,直接怒道。
若是以前的绾儿呆在这灵宫定能安稳,而现在的绾儿早已不安生了,想要让她永远安静地呆在灵宫是不可能了。如果让她出去只怕被他看到,她不能再回到那里,她是他的!他从来都不知对于这个女子自己竟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想得这里他的手不禁捏皱了书页,若绾看着那捏皱了书页,步子在一步步的后退,心里的怒火渐渐下下去。
突然她走上前,纤指抚着毓泓顺气道:“泓身为一宫之主,理应有英之飒爽之气,可不能与小女子过不去。”
毓泓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疑惑问道:“我与绾儿有过不去了吗?”
她的食指指了指他紧攥书页的手,故作谄媚笑道:“泓,你没跟小女子过不去,你跟自己心爱的书过不去了!”
他看了看被自己紧攥的书,还有那差点被自己撕碎的书页,手下意识地连忙收回道:“绾儿,你真想出去玩吗?”
若绾看着这番模样的他,只能大叹:果然是个转移话题的高手,小女子自愧不如啊!
捋了捋胸前的发道:“绾儿着实很无聊,而且这灵宫的每个角落都被玩够了。没得玩的,绾儿早晚会憋出病来,一出病就又要让泓绾发梳头,描眉了。你说一宫之主怎能天天为一个小女子梳头绾发,若是这番他人见了,你一宫之主的英之飒爽之气不是全毁了吗?”她的模样是一副委屈又为他人着想,你看她是多么伟大啊!
毓泓无奈的摇摇头,长长一声叹:“绾儿,我该说你什么好了?唯今之计还是只有让你呆在灵宫,哪怕让我失去一宫之主的英之飒爽之气也无关,绾儿你毋须担心啊!”
此话一出若绾当场晕倒,毓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揽入怀内。
若绾只得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将那鼻涕泪水全部蹭在那白衣长衫上,这就是她林若绾报仇的狠毒啊!
且说原阜皇朝后宫。
翊宁宫。
李德执明黄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翊宁宫孟氏从掌后宫以来处事公正,秀外慧中,实乃后宫妃嫔之表率,朕特下旨封为皇后,赐号‘德宁’。外将太子昀栖交由德宁皇后抚养。钦此。”说罢,李德将明黄的圣旨合上道:“皇后娘娘您接旨吧!”
宁妃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惊喜,依旧是副淡然,双膝下跪道:“臣妾孟景姝接旨,谢主隆恩!”双手接上圣旨,她静立在原地看着皇上赏赐下来的珠宝,绫罗绸缎,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个笑得浅若风吟的女子,深深地刻在脑子里,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狠毒,她都无法忘怀。她多年来独揽后宫恩宠,自己也一直在她的身后充当着恩师的身份。她却从未把她当成过自己的学生,她把她当作另一个自己。从妹妹死后,她的心便一直平下去,无心再与后宫佳丽斗争,而看到她后,她的心活了,她把她当作自己来与后宫斗争。
想得这里,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她转首见是毓翎,正是脱身作礼时却被她阻挡。他道:“景姝,绾儿走了,这后宫安生了!日子也平静如水了,你说以往的风波全是她所为吗?”
“皇上斯人已逝,追究过多也无益,何不学会放弃!”她挣脱开他的怀抱,将一杯上好的龙井放在他的面前。
毓翎抬首看着她,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一直都听说她闲来无事喜欢专研佛经,伦理道德。找这样一个处事公正,看破红尘淡然的女子做皇后兴许是对的!更何况她待若绾如亲姐妹,自然也会将她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来抚养,玉柔的公主在她的膝下不是快乐的成长着么?低首浅啜一口龙井道:“景姝,朕心累了!这后宫的事你多看着点,明年春的选秀依旧进行吧!这后宫的妃子是越来越少了,朕的皇子却只有一个。”
“臣妾愿意为皇上分担。”说罢走至他的身后,双手轻轻地为他按摩着双肩。他的心伤得太多了,面临两次失去最爱的女子,他如何再能放开心去爱谁!那颗心或许早已伤痕累累,毓翎啊!你终将在感情上多波折,你也终将在感情上衰老!
毓翎阖上双眼,感觉她的按摩舒适多了,靠着贵妃椅渐渐的睡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