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四周静得出奇,天并不晴朗,深蓝色夜空中稀松的撒着几颗泛着淡黄色的星星,一眨一眨,静静的注视着这无聊的世界。而深嵌着的月牙儿,也显得颇为吝啬,依稀的晕出点点光辉,那仅有的光辉也被天边的黑夜吞噬了。
太阳落下去,在它重新升起之前,有多少悲伤的故事在悄悄的发生,折磨着脆弱而又坚韧并自以为是的人类。
也许只有一瞬,也许过了很久,叶锋轻轻问道:“师傅,后来呢?”象个合格并好奇心强的听众,把师傅从最深的悲伤中拉了出来。
“后来,还有后来么?”洪升颓废的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耷拉在脑门上,无力地咕哝了声。
然后继续是难言的沉默,半晌才象是突然听到了自己弟子的发问:“后来,我不就是做了你的师傅么,对了,说起你小子,这么辛苦对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锋木然,他很想说自己想为天下百姓谋福址,可扪心自问,自己远没这么伟大,默然半晌,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我知道,男儿当世应有所为,不求闻达于诸候,但求无愧于心,世道既然乱了,自当尽力还这人间一片朗朗乾坤,要我躲起来窝在回阳山坳我是不甘心的。”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边说边缓缓的站了起来,静静眺望着远方,目光深邃而清澈,仿佛要穿透无边的黑暗,又轻轻说道:“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想起这句话的来历,叶锋自己也振奋起来。
洪升自然不知道地雷陈是什么东西,但见叶锋说得郑重,叹了口气:“后生可畏,我是真的老了吗?”
又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叶锋道:“你想出去闯,为师义不容辞帮你,说起武艺修为和战场兵法,我当年在漠北也排兵布陈和胡人干过,做你师傅也绰绰有余了,只是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为师尽力教你,以后的训练只有更苦,你要有心理准备。至于范先生那里,从明天起你不用去了,我会和你父亲说明。”
停顿了一下,神色霍然严肃了起来:“有一事我先要跟你说明,你以后在外行事当对得起天地良心,否则,为师拼着自己这百十来斤不要,也要取你性命。”洪升此番话说出来掷地有声,一团正气,瘦小的身体一扫先前颓废之态,让人无法逼视。
直到此刻,叶锋才算真正认识自己师傅,也从心底里把他认作自己师傅,不敢有所怠慢,翻身就叩倒在地:“师傅教诲,弟子铭记于心。”这一拜却是心甘情愿。
洪升心怀大慰,双手扶起叶锋,一个劲的叫好!
叶锋顺势站在师傅身边,神色突然有些扭怩,拉着师傅恬着脸道:“师傅,这拜也拜了,弟子想学师傅当家绝技,您老可不许藏私。”
洪升大奇,疑惑道:“你想学什么?”
“师傅你咋知道我房内那两丫头还是完臂之身,您先把这项鉴赏女子绝技传授与我再说。”
一个大脚丫子倏得出现在叶锋屁股上:“滚!”
“啊!”惨叫声响彻整个回阳山坳。
以后的日子叶锋的时间完全被师傅给占用了,每天半夜三更才能回到自己房内,疲惫的身躯实在提不起任何精神。在丫环忙前忙后帮他洗漱侍候时竟不能涌出哪怕一丝兴趣,望着两张满是任人采颉和充满衰怨气息的精致小脸儿,叶锋很是惶恐了一番,自己难道褪去了男人的本性。于是在某个黑暗的黎明,感受着心底**,终于用无耻的右手排遣了自己的寂寞,在畅快淋离端口满足的在心底叹息:“原来自己还是这么yin荡”。浑没想到白天丫环清洗他贴身衣服时的疑惑和害羞。
依然是夜晚,竟陵郡府城外东边山腰的乱坟岗内,叶锋戴上了师傅给的特制手套,努力的翻动着几具尸体,回过头来望向师傅的眼神满是幽怨,把师傅瞧得寒毛竖立。
竟陵郡已有义军的前哨,每天都有生命因为战争而消逝在这个世界,不管是官兵还是义军,死了后都是平等的,总有些无法收敛而共同躺在这个遗弃的角落。
洪升把自己弟子拉到乱坟岗,自然是让其熟悉人体构造,为将来的击技学习打上基础。让其惊奇的是叶锋竟没有拒绝,反而有些跃跃欲试,要知道活着的人们都不愿接触尸体,这种晦气的事情全是避而远之,更何况死者为大,没人愿意去主动惊扰。
“枪伤,枪从心口刺进去大约两寸深,心脏有创口,致命的伤害。”叶锋扒开死者胸口,脸色苍白,对着师傅艰难的笑了笑,虽不是第一次了,他胃里还是翻江倒海。
“嗯。”洪升木然的看了看:“骑枪伤害,伤口正对着肋骨,没有骑兵的惯性冲刺,不可能把肋骨崩断再刺进心脏。”顿了顿又道,“记清肋骨位置,如果将来出手,记得从肋骨中间穿进去,干净省事。”
师傅的口气平淡无波,叶锋听得毛骨悚然,噎了口气,呆立良久,终于道了声“知道了。”转身去寻第二具尸体。
“刀伤,颈动脉被砍断,失血而死。”叶锋尽力压抑住胃部的翻腾,双手抓住死者脑袋,紧紧盯着完全翻开皮肉的伤口。
......
半个月的时间,叶锋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死亡,对于死亡,他已经麻木了,任谁天天晚上和尸体打交道,都会把不习惯变得慢慢习惯起来,以至于叶锋有些怀疑自己天生的冷血。
他知道了左软肋是上腹部脾区,右软肋是上腹部肝区,猛力击打可以让肝、脾脏裂,导致死亡。
他知道了后脑、颈部、腰、档部的先天脆弱以及利用这些脆弱使人致死的方法。
他知道了鼻、眼晴、下颌、腋窝、关节等能使人丧失行动能的击打位置。
他已经能边翻动着残肢碎肉和师傅有说有笑起来,他能一眼就看出死者致命伤害并试着学习其中的技巧,甚至能坐在半腐的尸体旁边吃饭。
只是今天,望着眼前残破得只剩下不规则半边死者身躯,叶锋半天都没弄清是何种武器伤害这么恐怖,以至于得求助自己的师傅。
洪升走过来瞄了一眼,随口道:“野狗咬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