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叶海成书房内,叶锋有些陌生的看了看父亲书房的摆设,在县衙里呆了一月有余,每天早晨的请安换成县衙的点卯,以至于不习惯父子之间的随意聊天。
看着站在旁边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三小子,叶海成得意的捋了把下巴的少许胡须,三儿子混得不错啊,连县令大人的女儿也混到手了,果真是青出于蓝。心下不断的盘算,老大也和贺家小姐定了亲,回阳县内叶家和县令大人以及贺家联姻,在这块土地上也算是根深蒂固了。只有老二让他头痛,一般家世叶海成看不上,可好一点的大户人家又对他二儿子不对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对于三儿子回叶家来看望自己,精明的叶海成心里有底,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这几天县城内闹得纷纷扬扬的征兵事件早一字不漏的进了他耳朵,一千多人啊,就是一千多张嘴,要吃要喝的,县衙还要管另外些流民的日常饷银,这消耗不是一般的大,肯定是回家求援来了。
叶家虽不是大启朝有名的士族大户,但供养千把人还是不成问题,只是私自招兵,虽然挂的是禁卒名头,总与朝廷休制不合。
乱世中也要变通嘛,自己儿子招兵买马的还不是为了回阳县安全,还不是为了大启江山社稷的安稳,叶海成这样安慰自己,随即摇了摇头,其实在内心深处也是不信三儿子有这么伟大。
父子俩在书房里商量半天,叶海成脸色由微笑到惊诧,再由惊诧到愤怒,然后若有所思,沉默占据了整个书房所有角落,空气也窒息得让人难受。
叶锋默默的看着自己父亲,他已尽一切所能来说服眼前的中年男人,熟悉而陌生的叶家家主,身上流倘是眼前男人的血,可隐藏身体最深处的灵魂却与他无任何关系,叶锋有难以名状的内疚,自己毫无理由的占据了他三儿子的身体,现在又要以叶三少爷的名义把整个叶家拖上一条可能家破族亡的不归路。
书房虚掩的实木门突然被推了开来,叶深闪身钻了进来,回身小心把门关好,面色平静望着自己父亲和三弟,只是双手轻微的擅抖把他内心的激动暴露无疑。叶深对于自己三弟在县城内所作所为也有耳闻,恨不能亲历亲为,三弟从县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父亲商量,其中关节他也能猜个大概,在书房外偷听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推门进来。
也许是商议的事情太过惊人,也许是叶家家主早知道大儿子在外面偷听,叶海成一点责怪叶深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皱了皱眉头,不用大小子开口,也知道他是来帮三小子说话的,年轻人就是容易热血一些。只是事情真有自己两个儿子想的这么简单么。
轻轻的挥了挥手,直接让自己大儿子的话烂在肚腹深处,缓缓道: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叶家没有你们想象的简单,我能做这个家主,是因为我每次作的决定都是符合叶家利益,而且能让大家得到利益,如果贸然按老三所说的事全力而为,我头上还有叶家各房长辈,到时叶家也许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叶海成盯着自己两个儿子,看他们没有说话,才继续说道:
“老三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当没听过,你们俩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有我在,叶家在钱上面暗中全力支持,但别想叶家子弟过去参予此事,深儿你也老实呆在家里,将来如果事不可为,锋儿你也别怪为父把叶家和你撇开。”
看着叶深满脸失望的表情,叶海成斟酌良久,轻轻道:
“将来如果事有所为,自然是另外一番说法,真如老三所说,有竟陵安原两郡在手,不用我说,叶家上下都会巴不得去攀锋儿大腿,到时深儿再去帮你三弟不迟。”
叶锋自然知道父亲的难处,也知道作为叶家家主,所作所为当然以整个叶家利益为先。他回家找父亲本来就是为钱的问题。人才还真是不缺,才拉起千把人队伍,有刘福和自己,辛苦点还管得过来。
自己父亲能做到这样已是尽最大努力了,心下大为感动,也长舒了一口气,战争就是后勤,果然没错,要是再弄不到钱粮,自己才拉起来的队伍说不定就要散了。现在最大的问题解决了,浑身都轻松起来,在父亲面前不敢放肆,拉着大哥小心的从书房退了出来,才拍了拍叶深肩膀,调笑道:
“大哥可得在家好好读圣贤书,将来国之栋梁啊!”他和大哥平时关系最密切,说话就有些不着边际。
不理会他的调侃,叶深怔怔的看着叶家三少爷,忽然全身用力紧紧抱着自己三弟,良久才放开手来扶着叶锋双肩,轻轻说道:
“你一定行!事关重大,自身安全第一,真事不可为,父亲不管你,大哥全力保你平安。”说完双目炯炯的盯着三弟,良久又长叹一声,“恨不能和你一起其创局面。”身为叶家子弟虽是一种身份可也未尝不带一份羁绊。
静静坐在书案前,叶海成内心却是惊涛骇浪,三儿子胆子太大啊,隐隐透着意思是打江山的主意。他从任叶家家主以来,最大的理想就是把叶家发展成回阳县乃至竟陵郡首屈一指的乡绅大族,他自认为这些年一直做得不错。可和三儿子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锋儿到底是什么想法?他什么时候竟能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主意?有没有如此的能力?重要的是他又能走多远?自己选择暗中全力支持到底是对是错?
缓缓的踱到叶家宗祠,叶海成静静看着先祖牌位,宗祠内空荡安静,只有林立的檀木牌位林林总总竖立在宗祠龛座,有阳光从窗外挤了进来,洒在叶家宗祠的供桌上,牌位上,青色石砖脚地上,明晃晃的隐约可以看到此许微尘在阳光中起舞,叶家家主呆呆盯着宗祠摆设,突然觉得这宗祠对于自己来说一切是那么熟悉,一切又是那么的陌生,叶家子弟什么时候已在关心江山社稷的归属,叶海成微微在内心嘲讽这疯狂而又无聊的人生,第一次对自己能力怀疑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