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叶三少爷和李青定亲起,典史署就好象成了整个县衙的中心枢扭,大小事情全从这里商量好,然后到签押房内盖上县令大印就行。看着自己的决策一件件被执行,叶锋不断警视权利带来的快感,他不想成为权利的奴隶。
雨慢慢小了起来,淅淅沥沥好象永远不会停止,听起来让人内心平和,很宁静的感觉。典史署内的叶锋却没有福份去享受这份难得的平静,和洪立诚等围在公案旁边紧张的讨论着目前严竣局面。
和众人商量良久,确定明王要来的时候,叶锋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那么的无措,虽然之前一直做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准备。战争的阴云终于在头顶悬挂,无助和紧张狠狠的纠结在心脏周围,胸腔好象压着一块难以名状的石块。
看看了旁边的刘福和洪立诚,叶锋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苦涩道:
“按师傅探得的情况,明王所部至少有万余人,还不带何影手下那一千敢死营精锐,我现在手上总只有千余人可用,要破明王何其难也!”
看着旁边洪立诚等人无所谓的脸色,刘福歪着头瞄了瞄叶家三少爷,轻轻道:“明王不过乌合之众,裴休烈一万精骑能破唐敬业二十万大军,大人何惧一个明王。”
低头思谋良久,叶锋突然抬起头来,一扫之前颓势,双眼炯炯有神盯着洪立诚,缓缓道:
“洪队正,你既带师傅亲兵前来助我,以后就是我禁卒旅所辖兵将,大战在即,还望洪队正和众兄弟把自己真正当成禁卒旅军士。否则别怪我叶某不讲情面。”他想着要与明王决战,军令统一那是头等要务,洪立诚等是洪升亲兵,虽是悍将,但也是骄兵,所以先把话钉在这里,逼洪立诚等表态。
洪立诚对着众亲兵微微摆了摆手,让他们稍安勿燥,才拱了拱手道:“洪某等人既奉将军之命前来大人手下听命,自然一切听大人调遣,大人将来若是建功立业,洪某等人一定追随大人转战中原。”
他当然不会就此把自己连带众人完全交给眼前的少年,所以说话点出自己也是听将军之命才来;如果叶锋真能在中原闹出一个前程,那自然会真心相随。
“好,就等洪队正这句话,从现在起,你是我禁卒旅骑兵连连长。”叶锋说完紧紧盯着洪立诚。
摸了摸脑袋,洪立诚一头的雾水,啥叫连长啊?旁边刘福也是哭笑不得,少不得又和众人解说一番典史大人的三三制编制。
到底是军中宿将,洪立诚一下就明白过来,换汤不换药嘛,稍稍转过念头,对着叶锋疑惑道:
“骑兵连连长,按编制,那也是千余人部队,大人手下总共才千余人,难道全部编入骑兵部队?大人手里难道有千余匹战马?”
抚着太阳穴,叶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千余人没有,我准备组建个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委屈洪连长了,底下暂时只有一个班的编制,这个人员嘛,等破明王贼军后,再补充好了。”
环顾众人,全是鄙视的目光,叶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盘算道:
“有洪连长你们的十五匹战马,驿站那十余匹马也算上,我还能连人带马拉来三十余众,算起来也有将近五十余匹马儿,至于还差的数目,刘捕头,我现在任命你为禁卒旅副旅长,统管全旅军需事务,少的马匹就归你想办法。”他把冯三保也算在骑兵连里面还是塔不起一个班的马匹,没办法把皮球给踢给了刘福。
刘福看叶家三少爷和洪立诚在盘算骑兵事宜,在旁边正清闲无聊,突然给压下个担子,大为恼火,冷笑道:“我到哪里去弄军马,回阳县情况你也知道,骡子倒是不少,除了驿站,马毛都没一根。”
“去竟陵买,多少银子都买,竟陵号称两千厢军,几十匹马都弄不来么。”叶家三少爷没好气的对着刘福翻起了白眼。
“银子,大人,县里库银就这么多,每天还要安抚流民,买了马就不要想做别的事情,大家吃什么?”管财政的果然个个精打细算,对着上司也没个好语气说话。
紧紧皱着眉头,叶锋苦恼的看着眼前中年男人,良晌才道:“我不管这么多,你是军需官,由你想办法,七天时间,我不单要五十匹马,一百副皮甲,还有全军鞋履也得换得皮的,这是硬性任务。”他左思右想没个良策,耍起赖皮来。
洪立诚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少年,典史大人才放狠话逼自己表态,现在又对着刘福耍起无赖来,这变脸变得太快了,脸皮也太厚了吧!原来眼前少年不是想象中那么耿直,不由在心中狠狠鄙视着将军的徒弟,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什么师傅带出什么弟子。
刘福也是心中大恨,只是自己已铁了心全力辅助眼前的少年,这上司要下属完成任务严格来说还真没什么道理可讲。少不得坐在旁边冥思苦想,盯着典史署内物事估算价值,他是打算砸锅买铁了。
叶锋于心不忍,想起后世那些人民公仆圈钱的套路,轻轻在旁边说了出来:“其实你可以暂时打白条给那些开荒筑路的流民,也能省下些银子。”然后就看到十六双骇人的目光全盯着自己,叶锋也知道此事太过违背良心,讪讪的继续说道,“就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洪立诚等人全松了口气,语句心长的说道:“还望大人不要忘记答应过将军之事。”
听洪立诚说起师傅,叶锋也是内心一禀,人的行为果然是随权利而改变,自己还只是在一个县里谋划,就能想着喝百姓血了,若真想谋划天下江山,将来真能做到事事无愧于心么,叶锋内心茫然,手脚却是不慢,站起来对着洪立诚长施一礼:
“谢洪连长提醒,叶锋当谨记于心。”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这本应是出自内心的一礼竟带有某些功利性质。
洪立诚自不知眼前少年内心所想,轻轻点了点头,赶忙回了一礼,心想将军说得不错,眼前少年本心还是正直,坐那里不再言语;叶锋也是心内茫然若失;刘福只看着典史署内物事估算价值。整个廨署安静下来,都沉默的坐在那里各想心事。
良久突然有衙役闯了进来,往众人看了看,对着叶锋行礼道:“大人,孙家孙定国求见大人,说是与大人有旧。”
叶锋抛开心中所念,看着大伙全部注视着自己,忽然大喜道:“银子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