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表演性质的进攻终于停了下来,陈前贼军凌乱的调整着队列,半山腰观察位的叶锋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的注视着几万贼军动向,不停判断敌军动机,更是要分心于禁卒旅前线队伍的轮休更替,真正的战场让他精神亢奋。
夜色缓缓而来,飞鸟归林,星光和着蝉鸣一片,整个回阳山坳前宁静而安逸,偶尔有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在大山深处回荡,和白天的紧张血腥相比,夜晚总给人安全和放松的感觉。
夜色下的大地因为缺少阳光抚摸,温度大幅下降,晓风带着逼人的凉意笼罩着整个回阳县,提醒着交战双方,深秋已悄然而来。
衣不解带,械不离手,裹着单溥的军用毛毯,山坡防线的官兵都已入睡,前方零星的火把微弱的跳跃欢舞,极目而去,有暗红色的血渍在火光中时隐时现,诉说着白天的血腥和疯狂。
叶锋不知道何春会有什么手段,从禁卒旅中挑选众多机灵警惕之辈,放出大量明岗暗哨,才有心思拉着将领班底召开例行军议。
从山坡上凿出小而精致的壁洞,有圆木耸立支撑,就是禁卒旅的临时指军所,抚摸还带着树木香味的行军桌,众人都沉默的看着眼前少年旅长,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叶锋领导的地位已根植于大伙的内心深处。
眉头紧锁,盯着眼前沙盘,叶锋努力回忆着以前和师傅的模拟攻城以及防守演练,他知道眼前已不能严格的算是守城之战,没有高耸的城墙可依,也没有严实城门可守。
两世为人的经验,搜肠刮肚的思谋,结合自己有限的守城理论,叶锋已把进县官道两旁的山锋已挖出三道防线,守山也有守山的好处,不至于只要贼军突上一层防线就要死磕到底。
在心底不断回想起白天贼军攻势,环视众人,叶锋缓缓道:
“第一天,贼军就攻破我第一道防线,如果不是他们准备不足,可以预见禁卒旅伤亡将会更大。”虽然打退贼军进攻,甚至可以说是大捷,但他还是不尽满意,“诸位有何良策?”
“哪果大人让我带骑兵连冲陈,贼军气势再大,断无......”对着旅长大人瞪过来的目光,洪立诚话没说完就讪讪住口,其实他也知道骑兵另有大用,绝不能暴露,但自己对于带军冲击敌陈的想法确实难以抑制。
“要不把今天投降的两百贼兵编入一线,让他们打头陈?反正到时死的不是禁卒旅将士。”孙定国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双手也不再擅抖,任谁一口气下令砍了两百颗脑袋,对待生死自然会平淡起来。
洪立诚意外的看了孙家少爷一眼,心里也不禁打鼓,回阳县难道专产狠历角色。孙定国前往俘虏营地劝降他全看在眼里,众贼兵其实愿降倒占多数,这家伙为了做到投降士卒人人都有投名状,硬是把稍有犹豫的俘虏也给砍了才凑足人头。
一直在前线指挥战斗,叶锋自然不知道他的旅部参谋劝降细节,对于孙定国的提议,也是砰然心动,低下头来考虑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虽然都有投名状在手,但陈前新降,难免反复,非万不得已之时,最好不要启用,暂时押着,伙食与军中同制。”其实内心还有一个想法没说出来,敢死营今天前线的战斗他看在眼里,都是粗通拳脚,可见何影必定下了最大的本钱和心血,可惜训练方向错了,只讲究个人勇武,没有团队配合。这帮家伙算是便宜自己了,以后严加训练敲打,比禁卒旅现在手底下将士肯定更胜一筹,放在前线让他们战死未免有些可惜。
这些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叶锋悚然而惊,手上现有兵卒死了就不可惜么?原来自己考虑问题不再以亲疏道德为标准,竟是想着利益最大化了。这也算是违背自己初衷么?怔怔呆在那里,少年旅长突然有些悲哀,在其位而某其政,人果然是随着地位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就无形中会有所改变。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回到眼前所面对的局面上来,叶锋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土匪头子,这家伙今天在另一边山头指挥,算是一线指战员,肯定有他的想法,正跃跃欲试似乎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内心有些好笑,还是土匪出身,咋变得这么犹豫了,好奇的问道:
“冯连长有什么要说的?”
“今天贼军精锐攻山,大人你那边山头失守,我这边可是稳如磐石,敌军虽然数次冲进我防线之中,都被我挥军击退。可见贼军虽然势大,但我禁卒旅也不是好惹之辈,只要敢于拼杀,我军防线必不可破。”冯三保说起这些,口气中就隐隐透着得意,实打实指挥几百人战斗啊,与以前带着三五十匪徒小打小闹不可同日而语,直到现在还是热血沸腾,内心火热。
细细想来,确是如此,在冯三保指挥下,他负责的防线虽然战斗惨烈,但却一直牢牢把握在禁卒旅手中。只是叶锋总感觉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出到底是为何事,总是别扭,眉头紧锁,看着眼前沙盘苦思。
“今天全旅三百余人伤亡,就有二百多人是伤亡在冯连长防线。”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刘福不顾大伙的目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果当时冯连长能退守第二道防线,伤亡完全可以减至最小,我们在回阳山挖了三道防线,就有条件做弹性防守,没必要开始就和敌军死磕做无谓的牺牲。”
恍然大悟,叶锋知道自己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了,作为主帅,就应从全局着手,在条件允许下尽最大努力保存自己,杀伤敌人。
心头的包袱一下就被解开,看来自己还是太过于稚嫩,只有在实战中不断学习,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子时将至,晓风拂过,带着深秋的寒意,刘福尽全力准备的人手一件毛毯虽然单溥,多少能起到御寒的作用,躺在战壕边藏兵洞里,士卒们拉紧身上的毛毯,于睡梦中祈祷明天的平安。
半山腰指挥所里,昏黄的气死风灯忽明忽暗,禁卒旅将领全部围着眼前沙盘,绞尽脑汁盘算着贼军的各种可能,相信不用多久,云梯,弓箭都会被何春全部搬来用于攻山,战斗只有更加惨烈,二万多的人马,后方还能不断征调民壮,注定是一场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战斗。
在叶锋带着手下不断演练如何击破贼军之时,庆帝何春正抱着新纳的王妃在天子车鸾上全力奋斗,手下还有二万多人马,更有装备齐全的禁军精锐未动,何春很安心,身体下颤抖的躯体让他雄风不断,完全没想到除了所谓的精锐补给还算充足外,手无寸铁的士卒们也是颤抖着抵御越来越刺骨的深秋凉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