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原来也是个体力活,何春隐隐后悔,不该听宰相之言揽下此活计,还是左将军......哦不对,是当朝兵部尚书贴心,才不到一刻钟时间,双手肩关节处传来的酸麻胀痛让他难以为继。
遥想当年起事之前,粗活累活也是常事,但自为明王之时起,及至庆帝,对于何春来说,能称得上体力活的就只有床第之欢了。
只是现在局面已成骑虎难下之势,战场前后几万将士都看着自己呢,已方确实是士气大振,这擂战鼓之事怎么都得硬着头皮进行到底,能不能攻取回阳山是小事,颜面威信尽失才是根本,手底下这帮家伙表面都是恭恭敬敬,但何春知道,大伙都是混hei道,跑江湖出身,背后捅刀子的事做得无比顺溜,这庆朝皇帝嘛,谁没兴趣?
强忍着双手酸软,挥舞于战鼓之上,何春发现战场有些怪异,军士们呐喊攻山的声音忽然低不可闻,有高亢喝彩声夹杂着急促而富有节奏的哒哒之音。
骑兵,训练有素,气势如虹,正中一杆长枪正对着自己位置,夕阳辉映,有寒光耀眼,如天兵天将般威严无敌,何春一下联想到传言中裴休烈在回阳县,胆气先泄,再也不敢顾及颜面,疯狂对着还在发呆的左右禁卫吼道:
“撤!快退,退往后陈。”总算他还保持清醒,没有说出逃跑二字。
刚还耀武场威的百余禁卫慌乱拥簇着何春仓皇而退,大家伙一下都明白过来,眼前冲锋陈形最多有百余骑,只要顺利退至后军,任你三头六臂,也绝对不能从万余人的队伍中有所作为。
骑兵冲锋,讲究速度,如果陷入敌陈,就等着被人砍马腿再收拾吧。
五十息时间,平时无任何感觉就从指间一泻而过,但对于现在的叶锋来说,却是犹其漫长。
不及一半,甚至能看清对面何春扭曲的面容,然后就发现那家伙竟根本没有对战念头,转过身就逃,百余明黄服饰贼军如潮水般往后退去,又有贼军兵勇不断往中间合围。
近了,更近了,平举着骑枪,严密的骑兵陈形无情的和陈前贼军碰撞在一起,有血花飞溅,箭形冲锋队伍硬生生的把贼军才合扰的陈形撕开血肉铸就的辖口。
“杀!”洪立诚双目圆睁,距何春已不及一箭之地,可骑兵陈形已被反贼军陈绊缓速度。
“杀!”骑兵连将士齐声大吼,舌绽春雷,平添几分威势,硬生生的驱马提速。
千余人的贼军方陈啊,不是说贼军有多勇猛敢与冲锋的骑兵对决,可拥挤起来的兵卒总是不及逃避,有硬起头皮作生死相博,有连滚带爬尽力躲闪,有跪地求饶,有死忠分子尽力相阻。
洪立诚和冯三何全力护卫在叶锋两边,抵档住往旅长大人身上的所有攻击,甚至有贼兵丢过来毫无准头的兵刃也被挑走。
距离何春越来越近,骑兵连的将士们也已越来越少,不时有人倒在两旁胡乱递过来的刀枪中,身后的将士不断补上冲锋队伍的空缺,没有人丢掉手中长枪抽出马刀相抗,因为旅长说了,今天目标只有何春一个,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击杀此贼,坚毅的脸庞,毫无颤抖的双手,平举的骑枪只是往前,粉碎一切阻档骑兵连前进的敌人。
贼军越聚越多,越来越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骑兵连极大的代价,贼酋就在眼前,可又如此遥不可及,明黄服饰的贼军禁卫是如此耀眼,再也难以拉近距离,眼前又有千余手无寸铁的贼军饥民接应何春,无力感狠狠的压抑着叶锋心脏,真是纸上谈兵么?真要功亏一馈么?
“掷!”洪立诚的命令带着强烈的不甘心。
没有丝毫犹豫,六十余杆骑枪全力往何春头顶覆盖,有长枪翻飞,把何春头顶护卫严实,是何影,左将军何影。看似猛烈的一击只造成几十禁卫的伤亡。
马刀出鞘,雪亮的寒光在夕阳中挥舞,该返回了么?伤亡的几十骑可是禁卒旅的心血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以后将是残酷的持久攻防战。
大声的喧哗和吵闹,眼前接应的千余贼众竟没有分开队列,和何春禁卫撞在一起,人仰马翻,被撞翻在地的饥民茫然四顾,不知道指挥将领为何没把队伍绕开,乱成一团,有明黄禁卫直接挥洒手中长剑收割眼前不识趣炮灰生命。
“杀!”叶锋精神一振,峰回路转啊.
“杀!”将士们奋起余勇,从贼陈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和何春禁卫碰撞在一起。
雪亮的马刀,闪着寒光的长剑,无任何花巧的砍杀,杀红了眼,杀红了衣袍,杀红了这黑色的土地。
严谨的队列早已混乱,只有洪立诚和冯三保依旧紧紧的护卫在叶锋身后,马刀闪过,溅起一片血花,少年旅长的衣甲已完全染成血色,有血珠飞上脸庞,粘在长长的睫毛边沿,眼前的一切都是红色。
混乱的战场,再高的武功也是白塔,身边前后左右同时递过来的刀剑,任你功夫再好也不可能闪过。叶锋一直没有受伤,是因为护在两边的洪立诚和冯三保已遍体鳞伤,都是长年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人物,看似浑身是血,却没有伤着要害。
一声悲鸣,一把长剑直接砍马腿,洪立诚的马终于不支倒地,仿制是受了启示般,冯三保的马也遭暗算。叶锋一下险象环生起来,左臂已被撕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四五个禁卫相护,何春就在眼前一丈之地,越是最紧张时刻,少年内心俞发平静,象长了眼睛般马刀往后横掠,险险挡开身后偷袭的长剑。
紧紧盯着何春扭曲的面孔,不断抖动的捷毛暴露出他内心的恐惧,成败在此一举,收敛心神,很奇妙的叶锋眼前一切清晰可见,贼军尽力挥出的刀剑都能看出其拼杀轨迹,思感无限放大,能感觉到身后洪立诚和冯三保正全力向自己靠拢,能感觉到不下于五把刀剑正半躺着往乘风马腿招呼。
长啸一起,一跃而起,叶锋尽力往前一跃,巨大的冲击力由双脚传向厚实的地面,顺着腿部肌肉收缩,成半蹲之势,又有如弹簧般斜线朝何春扑去,半空中有如飞鹰搏兔之势,雪亮的马刀拔开其身边贼军护卫长剑,毫不犹豫划向何春头顶。
寒光闪动,有长枪往叶锋左胸袭来,出枪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迅捷无比,攻敌之所必救,贼军禁卫远远不及,又是何影。
身后贼军不断涌来,失去此次良机可能再无击杀何春可能。
仿佛有如神助般,半空中叶锋身体如麻花般扭动,躲过心脏位置,寒光一闪,在贼酋何春头颅翻飞而起同时,何影手中长枪从左肋空过,强忍着剧痛,叶锋刀势不变,脱手而出,顺着计算好的轨迹往何影疾射而去。
伴随何影一声惨叫是何春颈部喷涌而出的鲜血,血色朦胧中好象看到何影往后飞掠急逃。
提着何春头颅,左肋部鲜血沿着长枪顺流而出,有如天神般站在贼陈中央,叶锋全力运气喝道:
“何春授首,还不快降。”清亮高亢的声音仿佛在战场每个人耳边响起。
意想中的溃败没有出现,只有眼前的禁卫全部目瞪口呆站在原地,陈后贼军仍前仆后继往叶锋位置涌来。
吗的,大感郁闷,浓浓唾出一口血痰,想通其中关节,忍着运气带来的痛苦,叶锋恼怒喝骂:
“明王已死,有事烧纸。”尽力把头颅往空中一抛。
原来贼军大部分不知何春是谁,庆帝可能也是名声不显的,但明王么,声明显赫啊,就是眼前脑袋在天上翻滚这位了。
“明王死了!”有大声呼号者,有痛苦流涕者,有茫然无措者,有暗自心喜者,有心花怒放者。
心花怒放自然是半山腰的禁卒旅守军了,带着大声的呐喊:“明王已死。”从山坡,从官道,全力冲击围剿着漫山遍野溃逃的贼军。
看着眼前杀神般的旅长大人,洪立诚和冯三保缓缓站在叶锋身后左右两侧,眼神明亮而坚决,尽力护卫着前途无量的少年上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