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荒野上一缕孤烟升起,黄河的边岸一轮圆日缓缓落下。
夕阳西下,疲惫的车队终于到达神州大地最为伟大的城市。
燕京,大启王朝帝都所在,几百年的繁华象是走到了暮年之期,虽然依然车水马龙,但过往行人的面孔再也找不到城市居民特有的骄傲与平和,暗探密布,士卒巡行。
一列列军队,在街上,森严戒备。
叶锋感慨万千,大启王朝的政治中心,有多少能人异士深藏于其中,有多少默默无闻之辈寻求一举成名的时机,千辛万苦到了此地,总得捞够本才能返程。
朱大力感慨万千,真他娘大啊,原以为竟陵郡已是够繁华了,但和此城比起来就象是小鸡与老鹰的区别,看那些穿行于街道的女人,似乎都比竟陵的女人白些。
沈轻虹感慨万千,终于到了燕京城,一路过来险象环生,二十骑护送平南将军丫环和伤员返程,五位兄弟已永远牺牲在那晚的惨烈战火中,跟在身边的弟兄只有十多骑了,得到的报酬是五千两赏银以及商定好的镖银,到底值吗?
李公公感慨万千,此趟出宫,实在是凶险异常,与太平时期的威风不可同日而语。不过除却洒出去的万多两白银,还是带回来了两马车特产和古玩之类,这些可不是随便用银两可以估算之物,值了。
外官进京,若是普通地方官员,免不了要受些白眼甚至可能到处刁难。但叶锋不一样,他是地方实权派人员,手握重兵,加上中央政权积弱,叶锋倒一下倒成了香饽饽,入京当晚朝中六部相继都有派人员来驿站前来接触,都说驿站简陋,要不要往六部贵宾房内休息,更有露骨者隐隐表示要在回春院内为平南将军接风洗尘。
受宠若惊啊,与李公公描述和自己想象中的冷淡完全不同,叶锋自然也不会为此等外相所惑,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当即笑容满面,只说舟车劳顿,想早点歇息,改日再来拜访云云,又拿出从竟陵带来银两特产之类奉上,当下宾主尽欢,道声将军年少有为,大启重臣,来日定当平步青云,才意犹未尽而散。
相送完各路官员,叶锋恍恍然回驿房躺下,心底好笑,原来真是到了京城才知道自己官小啊,平南将军,好歹也是从五品官了,可刚才前来探路的各部官员竟都是一水儿的正五品顶戴,还让不让人活了。
碾转反侧,内心感叹不已,和前世的碌碌无为相比,谁又能想到自己也有如此风光一天。轻轻抚摸大腿处伤口,叶锋悚然一惊,看来自己被连续的胜利弄得沾沾自喜,有些昏头了。
严格来说,两次的战斗的胜利,都有些取巧之嫌,为什么要取巧,自然是因为实力不够,叶锋突然一身冷汗,自己哪里又打过什么真正的战斗,两次敌对方都只是些乌合之众,跟本不能称之为训练有素的军队。
如果对上交州黄晓天主力?叶锋不敢想象。
年关将至,夜色已深,离竟陵千里之遥,独自躺在京城驿站,叶锋久久不能入眠,思绪万千。
相比整个大启江山,竟陵安原两郡还是太小,交州,必取之地,如有一州为后盾,声势又是不同。
还有李青,江山美人,美人已有,江山却还是如烟如画,一切如雾里看花般不能真切,自己还是本钱太小,只有小心,再小心,谨慎而行。
还有肖婵姐妹,叶锋摇了摇头,再也无心睡眠,不顾房外凉风,披衣而起,静静站桩于驿房内院,看头顶星光,品京城寒意。
叶锋才一出驿房,相邻房间的沈轻虹就马上惊觉,按其意,本想护送李公公等一入京城就连夜南归,可惜事与违愿,等用完晚膳天色已黑,京城却又实行宵禁,城门早已紧锁,严禁出入,沈轻虹无法,又却不过平南将军热情,也带着微微的好奇,和手下十多个弟兄第一次夜宿入朝廷驿站。
叶锋不能入眠,沈轻虹又何尝可以入睡,从元和郡一路过来,发生的事实在比以往任何一次行镖都是惊险。平南将军隐隐透露出的招揽之意沈轻虹也是有所知觉,只是弟兄们家都在元和郡府,总是不好抛妻弃子的。
沈轻虹胡思乱想,迷迷糊糊终于还是进入梦乡,等他再次醒来,已是京城鼓楼响起四更点鼓了,却是再无睡意,披衣而起,然后就发现少年将军竟还是静立于驿站内院。
隔着窗楼,沈轻虹默默的注视着少年将军,除了佩服还是佩服,突然能够理解平南将军为何能把自己大半夜时间埋在泥土之中而不妄动,出剑狠绝,不单对敌人狠,对自己则更狠,这样的人岂能只是单单为五品平南将军?
“总镖头好有雅兴啊,如此星辰如此夜,你却行偷窥之事,不若出来共赏明月?”叶锋用词半文半粗,阴阳怪气,却是想拿近两人距离。
声音不大,隔着墙壁窗棂,却象是在耳边响起般,沈轻虹一惊,想不到叶锋背对自己,却好象能看清自己一言一行。又满头冷汗,大伙都是男子汉,何来偷窥之事。不过平南将军说话,自己却是不好糊弄,当即推门而出,讪讪笑道:
“将军才是雅兴不浅,整晚都在屋外练功,沈某佩服。”
叶锋收势而起,转过头来笑道:“总镖头还住得习惯吧,这里可比不上客栈舒服,不过胜在清静。”
沈轻虹微微一笑:“将军这话却是错了,这驿站就比京城任何一家客栈来得豪华高档,沈某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官家威严,都有些后悔当年上私塾时太过贪玩,要不现在也不用到处奔波拼命了。”
叶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前汉子一眼,不动声色:“总镖头说笑了,其实为官也不是什么痛快之事,就比如之前那些来驿站找我的各部官员,要应付起来实在费心费力。”
沈轻虹一愣,摇了摇头叹道:“将军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不知有多少人对将军是羡慕有加,我虽不是为官之人,但也知道要京城六部都来拜访之人,将来必定是飞黄腾达之辈。”
挥了挥手,叶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色道:“总镖头缪赞,只是我新来京城,实在不知以后如何应对,不知总镖头可有何高见?”
这才是叶锋的真正目的,总要让沈轻虹自觉或是不自觉的为自己出谋划策,习惯成自然,潜移默化中让沈轻虹慢慢适应为自己出力。
一切都是为了明天早晨的计划打埋伏。
沈轻虹显然不知其中奥妙,赶忙摆了摆手道:“将军自有计议,何必问我个山野之人。”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说实话我真没心理准备,总镖头有何良策教我?”叶锋越说越是郑重。
沈轻虹不好再推辞,低着头思谋半晌,才沉呤道:“将军新来,必不知京城形势,我也曾偶有听闻宫中失和之事,依我看来将军面圣之前最好不要单独和京城官员相处,以免引起猜疑。”
沈轻虹第一次说起为官之事,到底无甚把握,边说边拿眼瞅着少年将军,见他无轻视之色,才继续说道:“当今世事混乱,将军破明王,拥精兵,我以为京城此行应向朝廷讨来南下平叛交州旨意,来年师出有名总是好些。”
叶锋一惊,眼前这汉子明明只是镖局镖师,却能猜到自己南伐交州之谋。
......
两人相谈甚欢,早坐在院落石椅之上互相试探,只是叶锋但凡流露出招揽之意,总被沈轻虹轻描淡写给避开,也是无奈。
眼见五鼓鸡鸣,叶锋精神一振,暗想待会看你还怎么躲避,你这人连带镖局人马我都是要定了,他心里有此念想,脸上就笑意欢畅,只说和沈总镖头相聊竟是忘了时辰,得抓紧时间补个回笼觉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