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朝堂。
作为大启朝名义上的决策之地,未及卯时,文武百官三三两两联襟而来。让叶锋郁闷的是,除了自己是个五品武将外,堂中诸人最小的官员也是三品顶戴。
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早朝,但作为最近的京城红人,不少人显然能找到与叶锋说话的借口。
或为拉拢,或为好奇。
卯时将至,朝堂上已挤挤一堂,嗡嗡声不绝于耳,倒仿佛是乡村集市般热闹。
叶锋含笑立于右掖门内侧,他人新来,品阶又低,自然寻了个最末位置,只是身边不断有人围将过来,如朝堂核心般好不明显。
未几,陆君放至,却是有户部侍郎硬拉着叶锋前去见礼,一老一少眼神相碰,都好象是初次相见般的寒喧。
叶锋执学生礼,把陆君放大大的吹棒了一番,说是陆宰辅为当朝重臣,不让于秦之百里奚,齐之管仲;陆尚书令眼神闪动,畅然一笑,亲切的拍了拍叶将军肩膀,叶锋在他嘴里也成了汉之卫青,唐之李靖级别。
是有意,又象是无意,户部侍郎忽然附在叶锋边轻轻耳语:“还没恭喜平南将军,听说马上就是驸马爷了,到时少不得咱们都是叨杯喜酒喝的。”
陆君放满脸和谒,含笑看着眼前少年将军。
叶锋悚然一惊,此事还没公开,就几个当事人知道,自己和沈轻虹断没外泄,太后和慕容忠还有皇帝也不会说的,难道是李公公?
太后的心腹李公公是陆君放的人?
叶锋心念电转,到底不敢肯定,面子上却是波澜不惊,装作拘谨轻笑:
“宰相大人小心了,刚户部赵侍郎与我说媒,要末将早朝完后去宰相府上求亲。”
陆君放笑骂:“我最小的女儿于去年腊月成亲,叶将军若是有意,老夫马上去认个义女,保准不让将军失望。”
两人笑意盎然而谈,一个摆出好老师,好长辈的姿态;一个就是尊老敬贤,谦逊有加的少年将军。
心底下却是一个在骂小狐狸,一个想的却是要狠狠提防老狐狸。
片刻有礼部侍郎来拉叶锋拜见门下省纳言慕容忠,叶锋忙向陆尚书令告罪,和慕容忠却是不用装第一次见面了。
皇帝没来,叶锋在朝堂之中出尽了风头,百官或为羡慕,或为鄙然......
皇帝很年轻,这是叶锋的第一印象,叶锋很满意自己心态,没有紧张,只有好奇。
白,病态的白,眉目前有着深深的怨气,轻轻抬头偷看着端坐于龙椅上的少年皇帝,联想起大启现状,心底忽然涌起强烈的同情。
叶锋被自己狠狠的吓了一跳,高高在上的那家伙是谁?那可是当今天子,自己竟然会可怜他!
三跪九叩。
伴随着值事太监“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尖利噪音,大启王朝每日最高行政会议隆重召开。
首先站出来的是钦天监监正,雪白的胡须,老态龙钟,颤颤巍巍说道:“启奏陛下,老臣昨晚夜观天象,有星西飞向北,其大如斗,散五色光芒,直冲斗牛,至紫微星而止,拱卫其侧,少时紫微星光芒大盛。臣以为此大吉之兆。”
陆君放低首冷笑。
慕容忠手托缌须面无表情。
叶锋站列群臣最末心头一动,暗想莫不是为自己造势?这顶帽子给的好大。
龙椅之上高祁却是面色舒展,少有的嘴角含笑,金口龙言:“有何吉兆,南爱卿不要着急,慢慢述来。”
原来钦天监监正姓南,却见老监正定了定神,一字一句:“紫微者,帝星也,百官朝拱;有将星西来,拱卫紫微,帝星闪耀。老臣以为,大启有将相之才自西方而起,振兴朝局指日可待。”
议论声起,皇帝后方忽然传来轻轻的咳嗽声音,满朝皆静,天子高祁压抑住自己想回头相商的**,和声道:“依南爱卿所言,此人现在何处。”
不待钦天监南监正回说,叶锋分明看到陆君放低头稍稍返首,隐约象是朝自己低笑,然后越众而出,高声奏道:“南监正此言差矣,天象星宿飘渺无根,不可轻信。依微臣看来,要振兴朝局,当广开言路,选拔贤能,为君者当以先王之礼教其臣,为臣者当据先王之礼事其君。则国富民强。”
陆君放才一说完,朝中文武附议者云集。
叶锋听得云雾缭绕,好历害的官话套话,放之四海而皆准,原来打官腔之事中国古来有之。
满朝附和之声,叶锋这才确实了解到陆君放能量,果然是与皇帝分庭抗礼的人物。
有人附和自然就有人反对,慕容忠是跳出来反对最为起劲的人物,只是陆君放所说实在没任何攻击点,只好就钦天监地位超然方面做文章。
南监正七十多岁,本已在家延养天年,这次是受太后之邀出山,为着一个姓叶的小辈造势,他地位尊崇,被陆君放一番言词,当即面红耳赤,说起话来嘴唇都有发抖:“竖子敢尔,农时历法,山河变动,哪个不与天象相关,其中奥义,岂是你等黄口小儿所知。”
老人家执掌钦天监三十余年,大启朝中当真是资历最老,他一发怒,底下附和陆君放所议立即少了许多。就连陆君放也不好得罪此等老资历之辈,退回臣列默默不语。
又是安静。
太后隐隐自得,请出如此一尊神像果然历害,不过也是无关紧要之事这老家伙才有点用,军国大事估计陆君放不会给他面子,清了清噪子,重新问道:“依南爱卿所言,此人又在何处?”
南监正似乎依然沉侵在满腔怒心中不可自拔,半天才哼了一声道:“老臣只负责天象,却是不熟悉朝中百官,只知此人必自西方而出,还请太后自去分辨。”说完退回臣列不再言语。
大伙都是明白人,当然知道老监正指的是平南将军叶锋,都想虽然有陆尚书令从中作梗,但这家伙手握精兵,又有太后撑腰,不发达都不行了,得赶紧想办法去套套近乎。
不少官员都是回头探望,眼光暖昧,倒把叶锋给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正言顺,叶锋自西边竟陵面来,兵部尚书出面,奏明西边军情,自然牵出平南将军,少不得叶锋上前又是一番礼仪,然后把竟陵军务给重新奏说详细,他长了个心思,说起粮饷之时,狠狠的哭诉一番,手底下将士在他嘴里全变成了衣不敝体,食不裹腹之辈,都是凭着对大启的满腔忠诚才大破明王贼军,当真是闻者心惊,听者落泪!
最后皇帝实在过意不去,大发善心,免除竟陵安原两郡赋税三年才作罢。
等叶锋反映过来才知道上当,自己早没打算给朝廷什么赋税银子之类,哪还用免?不过好歹又给弄了个名正言顺的勾当。
等叶锋谢过圣恩,珠帘之后太后莲唇轻启,让叶锋退朝之后去御书房议事。
众人又是艳羡不已。
早朝之议,差不多都是各地战事军情,言极各地反贼,大家最大的期望就是裴休烈,就连陆君放对裴休烈也是又爱又恨。
叶锋冷眼旁观,唏嘘不已,裴休烈,真英雄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