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村委会议结束后第二个礼拜,地里农活稍微缓下来一些后,严昌就知会了桂月一声,让桂月给自己汉子准备一些换洗衣物,并将要严钊和他一起跟藤子都要进城一趟事简单给桂月说了一下,具体事务叫桂月让严钊去他家时,仔细言语。
当然,也不会落下雾戌山这边严澈家藤子都(……),在遇到严强时,就提了一下。
严强闻言,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他可是还记得严昌先前拿着池塘事儿为难严澈,因此也没给严昌什么好脸色,弄得严昌灰溜溜地青了那张蓄意套近乎脸。
严昌跟桂月打招呼后,当下傍晚,下地回来严钊稀哩呼噜消完夜,一放下筷子,就冲进了内间,从里面拿了在外打工买回来,却没舍得送人营养品,带着正要去洗碗桂月,忙匆匆地就来了雾戌山下严澈家。
小两口刚进严澈家那道大木门那会儿,严澈一家正好也刚刚消完夜,严盛拉着藤子都在池塘草亭下石桌上,让藤子都教他下棋呢。
嗯,严盛学下棋这个事儿嘛,其实还是有原因。这原因嘛,说起来就离不开他宝贝外孙柳曲了。
前两天,因为张超英捉了一只家养小土鸡儿,带去镇上给舍不得吃穿女儿女婿,准备给正在长身体外孙外孙女补身子时候,严盛自然也跟着一道儿去了镇上看望外孙外孙女。
老两口儿刚到严佳美家,憨实女婿柳建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在家,早早就出门跑生意,养家糊口去了。
严佳美也正在自家院子里洗刷衣物,洗衣槽旁边堆了满满一大盆衣服,一看就是爷儿仨换下来。
看到这个情形,张超英二话不说,将带来东西递给了严盛,卷了衣袖,就要上前帮女儿,却被沾了满手洗衣粉泡沫严佳美伸手一挡,拦了下来,冲着屋里喊“柳歌,你姥姥姥爷来了”……原来,两个外孙正坐在房里沙发上看电视呢。
严盛是真疼极了这两个外孙,特别是外孙柳曲,活泼可爱,嘴巴还特甜……虽然比不上严家陵那么古灵精怪,严盛也想得开:毕竟嘛,四哥家可是出了大学生,基因好哇!
争不过遥控器柳歌一见姥姥姥爷来了,从屋里窜了出来,一把就抱住张超英胳膊,拉着张超英往屋里走,边走边跟着告柳曲状去了。
严盛拧着大包小袋进屋时候,沙发上就剩下盯着电视看得目不转睛柳曲。
严盛走过去坐到小外孙身边,才发现柳曲在看动画片。看着柳曲这么认真样子,严盛笑眯了眼,怎么看怎么欢喜,就是舍不得惊扰柳曲。
半晌,柳曲总算发现坐在身边严盛,甜甜地喊了一声“姥爷”后,动画片也差不多结束了。
严盛随便问了一句柳曲:“曲儿啊,跟姥爷说说,这里演了些什么啊?看得我家小曲儿这么入迷。”
柳曲一股脑钻进严盛怀里,又蹭又撒娇,等消停下来后,才说动画片里面演是下棋。
一说到这下棋,柳曲从严盛怀里钻了出来,两眼亮晶晶地拉了拉严盛衣角,问道:“姥爷,你会下棋不?”
严盛一愣,心讨:下棋?下地我倒是会,这下棋……是什么玩意儿啊?!
看到严盛一脸茫然表情,柳曲嘴巴一撇,郁卒了。
柳曲一脸“姥爷,你凹凸了”表情望着严盛,看得严盛心肝儿都纠结到了一起。
这不,回来之后就跟严澈问起什么是下棋,下棋是什么玩意儿。
多嘴多舌藤子都忍不住上前搭了一句讪……于是,就演变成了这样:严盛拜藤子都为师,要学下棋了!
于是,几乎每天消完夜,严盛就“风雨无阻”地拉着藤子都,来到池塘草亭下,就着石桌上棋盘,还拿出了严澈让严钊特意烧制黑白两色棋子两钵,倒也是认真地学起了围棋。
呃,虽然学了快一个礼拜了,严盛恁是连十九条纵横交叉格线都数不清,可是怎么也挡不住他老人家那股学习热乎劲儿。
于是,苦得每天一吃完饭,没能如愿安全逃逸藤子都次次都哭丧着脸向严澈求救。
只不过呢,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严澈再次淋漓尽致发挥着藤子都嘴里“小人”行径——极不厚道地一耸肩,一摊手,嘴角撇一撇,抱着碗筷和张超英去灶房洗碗。
末了,临出门前,还不忘来个“回眸一笑”,递给藤子都一个满含笑意、幸灾乐祸眼神,惹得藤子都牙齿磨得咯咯响,让严强都担心藤子都是不是又要长牙了(……o(╯□╰)o)
进了大院院门后,刚迈开了两步严钊两口子,就听见“噗哒”一声。
只见那大胆先生就像幽灵(?)一样从暗处窜了出来,横在两人前进路中央……不算大鸡眼瞠得老圆,张开那对羽毛红得闪亮光大翅膀,钢爪似爪子一只站着支撑那“过于庞大”身体,另一只有一下没一下地刨着地,脖子那圈夹杂着黑红二色羽毛也根根地炸了起来,冲着严钊两口子张开了锋利嘴喙,咯咯地叫嚣起来。
那凶猛样子吓得桂月尖叫一声,嗖地——直接躲到了自家汉子身后,严钊也有些畏惧盯着大胆先生泛着寒光嘴喙,他可是有些耳闻……嗯,虽然玄得他没法完全相信。
看着大胆先生毫不客气将自己和自己婆姨挡在大门口,严钊嘴角抽抽,不得不伸长了脖子,冲竹楼方向大喊:“四叔,三儿兄弟,我是严钊——”
呃……忘记说了,自从严澈将大胆先生带回竹楼后,竹楼乃至大院内治安问题,就交由大胆先生全权管理,嗯,可以这么说,大胆先生啊,如今可是雾戌山庄保安呐。(囧)
果然,没过多久,一边擦着手,满脸歉意严澈走了出来。
喝退大胆先生后,严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大钊哥和嫂子来了啊,呵呵,大胆又调皮了。”
桂月和严钊这才松了一口气,桂月更是拍着丰腴胸脯,喘着气道:“小叔啊,你家这个这个……嗯……这个……”
“桂月嫂子,它叫大胆(-_-|||)。”严澈出声提醒。
“嗯嗯。”桂月点头:“就是大胆,长得可真可怕。”说完,拍得胸脯晃啊晃,惹得严钊脸上有丝愠色:这婆姨,怎么这么不注意形象啊?!这不是让人笑话么?!
严澈什么人啊?
小两口表情自然早入眼底,心下有些好笑地看着吃醋严钊,抿嘴一笑,道:“大钊哥,桂月嫂子,消过夜了么?来,别站在门口,进来坐吧!”
严澈话惊醒了严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严澈一眼,看到严澈眼底戏谑,一张黑脸变得黑里透着红,不由扭开了头。
“啊,刚吃过了,刚吃过了。”桂月赶忙点头,侧身用手肘碰了碰已经开始在害羞严钊,轻声道:“不是有事么,小叔喊咱们进家坐呢!”
“嗯”了一声,严钊别扭地点了点头,两口子跟在严澈身后,去了院里竹楼。
而在听到大胆先生叫声时,就已经从板凳上站起来严强,已经等在了屋门口。
藤子都正教严盛教得揪落一地头发时,就听到严澈声音传了过来,立刻从石凳上蹦了起来,仿佛屁股下面按了一个弹簧似。
看着站在塘边严澈,藤子都两眼含泪,心道:亲人啊,救我于水火亲人啊!!
严澈可没看藤子都那眼神,只是在回答着严盛询问是谁来了,来做什么。
虽然没看到严澈看自己,藤子都这打不死厚脸皮,还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严澈,有人找我?”
严澈横了藤子都一眼,道:“什么找你啊,是来谈谈去考察事情而已。”
藤子都也不觉痛痒,晒然一笑:“嘿嘿,还不是和我有关么。”
严盛虽然知道严澈和藤子都经常斗嘴,可是还是清楚地看出藤子都早已经不像初初来时,每次都和严澈斗得炸毛儿,相反,言语中时刻都透漏着刻意谦让和宠溺。
看着两个小辈儿这一转变,严盛迷糊了:这……好像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啊!
只是,严盛怎么也想不出不对劲儿源头。
盯着严澈和藤子都走远,严盛甩了甩头,甩开脑子里莫名其妙想法,再次认真专研起——呃,围棋来。
刚拨弄了两颗黑棋,张超英就过来了。
原来,严钊两口子来了,还真是来和严澈商量去考察事。
老两口协力收拾好黑白棋子后,相视对望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出了相同情绪后,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竹楼方向,继而……默默地继续收拾棋子,整理棋盘。
来到竹楼外篱笆时,藤子都踟蹰了半天,还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横在严澈跟前,闷闷地道:“严澈,我……我要出门了。”
严澈抬头看了藤子都一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藤子都纠结了,开始浮现委屈神色,继续重复道:“严澈——我要出门了!”
严澈点点头:“嗯,我知道。”
“我……”
“我知道你要出门了。”
“我……”
“嗯,你出门去考察。”
看着严澈走进院子背影,藤子都整个人一下焉儿败了。
是夜。
藤子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着饼子……他,再次失眠了,因为明天他将陪着严昌和严钊去枝城考察李军超市。
想着白天严澈那一副无所谓表情,藤子都突然觉得胸口闷疼闷疼地,翻了个身,面朝床顶,忍不住伸手捂向胸口——这里,一抽一抽,居然有些闷闷酸酸,一抽一抽疼,疼得让人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也就在这一瞬间,藤子都心生出一个离开后……是不是就该不要再回来了念头。
但是,很快地,在严家湾,在雾戌山点点滴滴,还有与严澈相处点点滴滴,使得藤子都这一念头在转瞬之间,烟消云散。
抬手,狠狠抽了自己脸一巴掌,藤子都哼哼自嘲地笑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你还想要人家跟你说什么?哼呵呵呵……”
不自觉,藤子都觉得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数自己这号人最可悲了。
感觉到眼角湿润时,藤子都一个侧身,面朝墙面,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液,咽下那一口苦涩……准备进入睡眠。
笃笃笃——
木门响起。
藤子都一怔,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跳坐起来,看着污漆抹黑房间里房门方向,呐呐问道:“谁?”
“睡了?”是那个另自己满心酸涩声音……藤子都觉得心底委屈,不经意间又统统冒了出来,狠狠抹了一把脸,唾弃了一把自己“少女心”,藤子都翻下了床,摸黑走向房门。
拉开木门,果然是严澈站在门外,呃……如果严澈不用手电照着下巴话,藤子都或许会比较感动一点。
嘴角抽了抽,藤子都一把夺过严澈手里手电,没好气地道:“夜半三更,你以为你是贞子啊?”
说完,藤子都自己也囧了,贞子是女鬼啊,严澈算什么呢?
果然,严澈哼了一声,一进门就拉开了电灯,一脸“你有种”样子,冷冷地剜了藤子都一眼。
自知说错话藤子都摸了摸鼻子,拿着手电回了床边坐下,转移话题道:“这么晚……”又想到白天委屈,藤子都语气也降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严澈闻言,看着藤子都那脸别扭表情,有些好笑又好气,从身后拿出一个木制罐子,抛给藤子都,道:“喏,给你这个。”
快手接住严澈跑过来木罐子,藤子都一脸不解看着严澈,又看了看手里木罐子,疑惑道:“这是什么?”说着就要拧开来一看究竟。
严澈立马急手制止住了藤子都,道:“这个是竹芯茶,清热降火毒好东西。”
藤子都一愣:“竹芯茶?就是你早些日子采那些三叶竹竹芯?”
严澈挑眉,点了点头。
“这个,能当茶喝?”藤子都嘴角抽得更厉害了:这算什么?居然送这个给我?!
青了脸严澈狠狠瞪了藤子都一眼,伸出手,冷下声调,道:“不要?不要就还我!”
藤子都将手里木罐子快速往身后一躲,躲过了严澈伸过来抢夺手,哇啦哇啦地大声叫道:“诶诶诶,有你这样人么?送出来东西还要伸手要回去,你好不好意思啊?!”
听到藤子都升高音调,严澈急忙上前,一把捂住藤子都嘴:“你小声点儿,一会儿把我嗲给吵醒了!”
藤子都有一瞬恍神。
那是一股幽幽,沁人灵魂香气。
他一直就怀疑那股香是严澈,如今,这么近和严澈贴身站在一起,那股香气愈发浓郁,弄得藤子都整个人顿时呆住,凝神细细嗅着严澈身上那股幽香,深深地陶醉起来。
是了,就是这个了,就是这个没错了……果然就是严澈身上才有香味,严澈香味,真是严澈香味啊!
严澈猛然发现两人太过暧昧尺度,急忙放开捂住藤子都嘴手,然而……手心却感觉到一股温润,似乎……是……藤子都舌头!!!
严澈脸色一僵,僵滞了片刻,冷着脸就要挣脱这个自己“投怀送抱”尴尬。
藤子都却下意识地将双手环住了严澈腰,紧紧地环住……好细腰啊……以前那些女人也没这么纤细腰吧?!……纤细,却充满了韧性腰,严澈腰,香香严澈细腰……这是藤子都此刻唯一感受。
在藤子都将严澈圈进那如今变得结实,却不是温暖怀抱时,恍神不止藤子都,还有严澈。
就那么一瞬间,某些东西犹如汹涌潮水,吹散了刻意堆砌潮堤,顷刻崩溃,倒塌,那些苦涩记忆一发不可收拾,将严澈整个人无情吞没。
严澈慌了。
挣扎着,推开藤子都桎梏,然而那堵铁墙一般胸膛,巍然不动。
严澈怕了。
崩溃带来歇斯底里情绪,让他使出全身力气……
于是,藤子都跌倒在地,茫然看着他眼神,居然带着那么明显受伤。
于是,严澈跌倒在地,骇然看着藤子都眼神,有着无处躲藏慌张。
就这样,两个跌坐在地上人,一个带着质问看着另一个,另一个扭开脸,脸色隐藏在暗影里。
严澈,逃避了。
或许是许久。
又或许就只是一瞬。
藤子都率先站了起来,伸出手,声音已经不再有多余情绪:“起来吧,地上寒。”
严澈微微一愣,也不看藤子都表情,依旧把脸藏在暗影里面,却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接受藤子都帮助。
“这个竹芯茶,泡热水喝。你比较容易上火,这个……你多喝点比较好。”严澈临离开时,把着木门,背对着藤子都方向,是这么对藤子都说。
刨除那冷冰冰语气,藤子都觉得受宠若惊。
当然,藤子都并不知道严澈话,没说完是:这些竹芯茶,都是他用碧水灌溉过三叶竹抽出最新竹芯时,他一根一根细细采撷来。
抽竹芯,那可是一项极其费神儿技术活儿,不单要心细,还要有耐性。
而且,这三叶竹竹芯,只有在每天清晨竹叶沾露时竹芯才是最佳,只要太阳一出,沾了阳辉竹芯就没了该有灵性,就算采下来,也就变成了一般平凡竹芯而已。
当初,严澈用了一个清晨时间,也就采下两把竹芯而已……而藤子都手里那一木罐竹芯茶,可是严澈花去三个清晨时间,每次高度集中精神,加快速度,双手灵活得不输极品绣女手活儿才采撷来九把。
拿着这些采撷来三叶竹竹芯儿,严澈又花了两个上午一边用一个塑料喷雾瓶喷洒碧水,一边动手翻动簸箕里竹芯,让清晨最温和阳光晾晒了两回。
等簸箕里竹芯略失水分时,那竹芯儿却能依旧保持着那刚采撷下来碧绿样子。
也就这个时候,严澈才将竹芯理顺,一把一把地带进天元珠里,再一根一根地在碧水湖里仔仔细细地清洗一遍后,悄悄地拿出来放到另外一个提前准备好,干净新簸箕里,放到中午太阳下,铺晒个七八天。
七八天后,竹芯不再是原先直直一条条形状,而是微带卷曲神似小虫一条条样子,颜色也并未呈现枯死败黄。
这个时候竹芯,严澈才将它们带回灶房,洗干净了一口专门炒茶大陶罐,小心翼翼地烧着文火,拿着专门炒茶长竹筷,一点一点地翻炒出来。
嗯,可以这么说吧——如今藤子都手里这一小木罐子竹芯茶,且不论严澈在制作时加入十二万分精力,光是那全程掐时掐点选最佳,经过碧水灌溉竹芯儿,以及制作过程中沾染、为其“洁身”碧水,那可是所谓“万物万灵根源之水”啊。
单是这么小小一木罐子竹芯茶……若是落入懂这茶人手里,一定会惊艳到大呼:“能品一次这样茶,回味起从前饮过那些什么什么极品茶,简直不堪入口。”或者是“品此一啖,此生安然!”
这些,严澈并没告诉藤子都,藤子都自是不会知晓。
直到严澈已经离开许久,藤子都还是抱着那个木罐子,开始嘿嘿地笑了起来。
只不过,抱着木罐子傻笑人,满脑子想着却是方才抱着那个带着香气活人情形……嘴角,还有一丝可疑晶亮闪过(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