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军训汇报演习”莫依依他们系得了个第二,校长宣布名次时,教官那张紧绷的国字脸上总算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大家更是忍不住抛开一切戒备,高声欢呼,被烈日暴晒和半夜起床的苦难日子从此刻起正式取消。众同学面对这一重大解放,已经没有了开学典礼上的热烈,解散后朝不同的方向淡定离开。
回宿舍的时候莫依依碰见了孙铭,他穿着件黑色T恤,清瘦的身子架在自行车上,像一只远远朝自己飞来的雕。
“嗨,莫依依!还记得我吧。”他缓缓停下来。
“救命恩人怎么能忘记呢?”莫依依说完,看到他衣服领子上被人恶作剧贴了张标签,仔细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精品红富士。”
孙铭见她突来笑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边扯下标签边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白侃夫,我饶不了他。”
“你跟白侃夫结怨不浅哪。”莫依依想起入学那天帮自己跑前跑后的劲儿,实在想象不出这位热情的学哥还有这般狠招。
“嫉妒我呗。”他得意地自嘲道,随后诡异地说,“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嫉妒我?给你个机会,问吧。”
莫依依最讨厌油嘴滑舌的男生,连忙准备抽身离去,但还是忍不住恼火地说,“没兴趣。”
“等等。”他叫住她,“明天去丰源寺许愿吧?一许一个准,特别灵。”
莫依依打小就喜欢进寺院烧香拜佛,况且丰源寺是涪都代表性景点之一,那是非去不可的。不过莫依依再怎么心急,也绝对不会跟这孙大嘴一块儿去,她摇头,“最不喜欢进寺院了。”
孙铭耸了耸肩,也没觉得失落,吹着口哨架起自行车飞走了,莫依依看着他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心想,准是一个执绔子弟。
宿舍只有左羽一个人,她穿了件碎花吊带,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身轻松地在冲洗着衣服。莫依依轻敲了下门看着她,“下午的事……,没什么吧?”
“没什么。”她破例给了莫依依一个笑容,她笑起来其实挺漂亮,以至于莫依依沉醉在这个笑容里,差一点没掂出她下一句话里的分量,“可能是警告处分。”
“你这是何苦呢?”莫依依本想说,你挖的那坑,是因为我吧?但又觉得这样说有点唐突。
左羽像是知道莫依依在想什么,淡淡地说,“我讨厌没同情心的男人。”
“可你被处分了,不划算吧。”
“你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管它什么处分,能出口气就行。”左羽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反倒是一副复仇之后的松快,莫依依暗暗骂她白痴。
“我要是你,早该为这个处分焦虑不安了。”莫依依还是有点想不通,“你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
“还好吧。”她拧干衣服,“我高中时翻院墙,也差点记大过。”
莫依依张了张嘴巴,看来,这个左羽还真不是一般人。她环顾一下寝室,热衷享受生活的李默回家了,勤劳刻苦的杜红艳去了图书馆,可是她,还没想好该干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换衣服吧。”左羽也没问莫依依去不去,依旧是淡淡地说,“十分钟,快。”
左羽对涪都居然一点都不陌生,带着莫依依顺顺畅畅地坐了两站公汽,到了一个名叫“涪镇老街”的地儿。她指着人头攒动,望不到尽头的街道说,“这是涪都有名的老街,名特小吃全汇聚在这儿,你喜欢吃辣吗?这里的小吃以辣为主。”
“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之前来过?”莫依依瞪大眼睛,对于自己这样的路盲来说,能找到这个地方简直太神奇了。
“嗯。”左羽不经意地说,“跟我老公来过。”
“啊?”莫依依仿佛听错了。左羽见她惶恐的样子,吃吃笑着说,“错了,是男朋友。”
“你……在这儿有男朋友啊?涪都人?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不是,他跟我同学,一年前来这里的。”左羽说完,脸色黯淡下去,莫依依本来还准备刨根问底的,见她这样子,又联想到开学那天打电话的一幕,便不再多问了。
涪镇老街跟重庆的磁器口有点相似,古色古香的建筑倒是漂亮,不过都是后来仿建的,很难找到能代表历史的古迹,莫依依想,所谓的老街,无非就是人多而已吧。
左羽找了一家吃兔头扇贝的店。“这里的兔头是最正宗的,全国各地的兔头连锁店的配方都是从这边传过去的。”
莫依依看着盘子里几个黑乎乎的兔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玉兔精,顿时没了胃口。
“你喝酒吗?”左羽很自然地问她,那表情在莫依依看来,像是问她,“你喝水吗?”
“啊?”莫依依瞪大眼睛看着她。从小到大,莫依依没沾过酒,唯一一次与酒文化扯上边的就是今年暑假的同学聚会,因为班主任在场,迫于无奈喝了一罐菠萝啤。回家后,她躺在床上像煎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莫依依怀疑自己是不是酒精过敏体质,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惨了,李白说莫使金樽空对月,那我岂不是连月亮都对不了么?
不过看左羽兴致这么高,莫依依也不忍心搬出酒精过敏的理由来破坏气氛,过敏就过敏吧,大不了又煎一晚上烙饼,她咬咬牙,“行,……喝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