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也就是珍妮；珍妮就不一样了。

餐厅一进入高峰，珍妮就从前台回到后厨，或者加入到大厨掌勺的行列，或者做帮厨的杂务。

无论做什么，珍妮总是做得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快都好。

后来跟珍妮多接触，多交谈；才知道她在移民来加拿大之前，已经开了十年餐馆，早就经过了所有的磨砺。

不忙的时候，珍妮只要在后厨，就会融入到大家的欢声笑语之中，就会给大家做甜点，买水果，或者烧一壶酸梅汤给每个人都斟上一杯。

当然，后来我也知道了，珍妮的甜点诸类并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后来我发现大家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老板，因为老板出现场的几率总之有限。

而珍妮则不同。

珍妮跟每个人一样干活，样样都干得比每个人都快都好。

所以，珍妮露面，大家伙就都不敢稍有松懈。

不是有多么惧怕，是因为不想让珍妮生气。因为珍妮生气的话，一定是有人的确出现了差池。

我试工的这天不逢周末，所以餐厅就在十点结束营业。

营业结束了，大堆的清扫洗刷工作还需要继续。好不容易熬着做得差不多了，阿明拿了个小盆倒进去些刺鼻的消毒水，又吩咐我从门背后取了把拖布。她在前头领路，说是带我去给我示范以后怎么清洗厕所。

我压下口叹气，跟随阿明去了餐厅的公用洗手间。

“你看好噢，这样开始，”阿明戴了双手套，左手端盆，右手用一张小抹布沾着盆里的消毒水，从玻璃到门框，到马桶到便池，一一拭擦。就手把塞满手纸的垃圾袋拎出来更换一新，再把没有使用过的卷纸安装进纸筒。

“最后才是拖地。”阿明叮嘱说：“每天都得清洁一遍，要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开餐厅才可以进来做。”

我们从洗手间出来，尼可她们也在拖地了。

拖地是一天当中最后的一道工序。

我站在水池跟前洗手，老板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了。

“OK！”老板的声音透着兴奋，我正在想是不是因为今天生意还不错的缘故；老板就指着我大声宣布：“你！明天开始上工。”

“啊？谢谢老板！”我有点始料不及。还是没忘记问清楚：“我应该几点来上班？”我可不愿意重复小珍妮的悲剧。

“十二点啊。”老板很肯定：“记好了，提前十五分钟到餐厅。”

“记住了。”我说，抓紧问：“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老板爽快的答应，看上去心情很好。

老板以后基本没给过我脸色看。尽管有那么多的状况在我身上发生。尽管老板发作起来十分暴躁。

直到现在，我也仍然没搞明白。老板是因为在闭路摄像里看到我那么早到，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还划破了手，还能够坚持到最后；还是喜欢我的埋头苦干的精神；或者，只是我的运气---我试工那天生意很好---老板心情好。

谢过老板。向大家道过别。我急匆匆换上自己的衣服，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去，跑着到了车站，等候夜行的公车。

出门前我看见墙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等了很久才上了第一趟车，我仍然跟昨天一样，趁着换票赶紧问驾驶员：“FENCHI？”

我一只手指着正前方，一只手抓住离他最近的那只吊环。

“YES 。”

“SHANKEYUE！”我赶快致谢。。

他对我笑笑，专注开车。

在米德岚换乘39路又等了很久。

多伦多的公车几乎通宵不停。但是，过了十二点就要半个小时才有一班。只要一错过，就得等上半个小时。

深秋时分了，夜晚的温度已在零度以下。在这种气温下，衣着单薄的站立在空无遮挡的站台上，等候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

终于又等来了39路车。

我心里顿时就轻松了下来。

从米德岚转芬治，上车到下车的距离并不远。要是在白天，完全可以走路回去，也就十多二十分钟时间。我知道应该在肯尼迪前面一个小站下车，但一直没记住站名。

我上车递票给司机的时候，指着前进的方向问的就是：“KENNIDI？”（肯尼迪）。因为肯尼迪的下一个站，就是我的目的地。就是我家附近的那个小站。

“YES。”回答是肯定的。

“SHANKEYOU ！”我又致谢。感觉很塌实了。

不多会儿司机停靠一个站台，掉脸告诉我：“KENNIDI 。”

我摇头。又指前方，表示还要往前。

司机不可理喻的看我一眼，回过头启动汽车，加速行驶。

晓米告诉过我，公车一过肯尼迪的路口，就得赶紧按铃，提示司机前面站台有乘客需要下车。

我不敢过早按铃。怕司机一踩刹车，不等到站就停下来；但我也没敢多拖延，夜间的小站，没人提前招呼，司机就不会停靠。

我犹豫不决的按铃。

司机又看我一眼，又是不可理喻的眼神。不过还是立刻放慢速度，停车，开门放我下去。

眼睛从有灯光的车内猛的掉进周遭一片黑暗。我站在原地没动，等视线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左右打量，寻找回家的方向。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寻找到。

在白天里看到过的所有标记，统统都被漆黑的夜色给掩埋了。

记忆里就在马路对面，可以通向家门的路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甚至找不到自己下车的站台。

是司机开过了站台？还是没到站台，只听我按铃就随意停下了？

天才知道。

我开始奔跑了起来。

往前奔跑一阵，觉得不对；又回头奔跑一阵，更加不对。往返狂奔了不清楚几个来回，我就完全糊涂了。

几近空白的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念头：我迷路了。

老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