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经意的你
萧涛涛起初还抱着线希望。以往风起的日子,房东王婆婆偶尔会敲开门来叫上声:“烧刀刀”,你来。”
王婆婆一望无牙而又特别倔傲,所以坚持把‘萧涛涛’喊成‘烧刀刀’。起初王婆婆的媳妇王大娘进行过纠正,但拗不过婆婆妈的倔傲,也就做罢;任她烧刀刀烧刀刀的叫下来了)
王婆婆喊完一转身,就会踩着两只裹过足的尖尖小脚,快颠颠的在前面领路,让萧涛涛相跟着去自家的上屋喝碗撒了把米――却又丢个碗在锅底,让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米粒儿,“跳、跳、跳”的,都跳进那碗里面去了。跳进碗的米饭是王婆婆最小的孙子的专利,任谁也争抢不去。不过,丢了把米的红苕汤里面,还就真的有了股米饭的香味儿,与那单独和清水的红苕汤一比,可就滋润多了――的红苕稀饭。 逢上王婆婆心情好点,或者王婆婆在城里和涛涛妈妈一个单位工作的王叔叔给家里又捎回来点钱之类什么的,生活就会有点改善。
或者,慷慨的下把干面,或者大方地炒份用“几”就数得完的老腊肉片。
逢着那时刻,迅猛地吸进一筷子没有油,但是拌了勺辣豆瓣的面条;或者嚼着片才从灶台跟前端上桌面的,还炙热烫舌的肥腊肉;就一口王婆婆自家酿造的红苕酒;滋淄淄的顺着喉咙一吞,那份刺激啊!足够得上赶跑劳作一天下来的浑身酸痛。
奇怪的是这个夜晚,王婆婆家的大门一直紧闭着,始终没有“吱呀”的声音传来。萧涛涛脖子都拉长了,也还是没听到点动静。心头有份怨气却又无处撒发,也就灰心地打算饿着肚子睡觉做罢。
可是肚子里没东西垫底,身子钻在冰冷的被窝里就怎么也暖和不过来。萧涛涛翻个身撩开蚊帐,把方桌上的煤油灯端进来,拿起枕头边上的一把小镜子,开始“顾影自怜”。
这是萧涛涛夜晚百无聊奈时分的自我娱乐。
她对着镜子,把眼睛睁大些,再睁大些,,把嘴角儿抿深点,再抿深点;继后,轻轻微微的那么笑上一笑;自我感觉就特别的好。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萧涛涛对自己才稍稍的有点感觉良好。
在浑浊的煤油灯一闪一忽的映照下,萧涛涛觉得镜子里面的姑娘其实还不算难看。起码,那睁大的眼睛是明亮亮的,那椭圆的脸蛋是笑盈盈的。
这一左照右照,把本来就迟到的睡意给赶跑去了九霄云外。
萧涛涛索性放下镜子,把被子往身上裹紧点,转过身子坐到床垣边上,两只光光的脚丫子,就任凭它们悬吊在床掾下卷缩着相互取暖。她一只手伸过去用罩勾把蚊帐挂上去,另一只手就举起了煤油灯,仄着脸,去仔细地端详新贴在墙上的一张崭新的奖状。
这是大队扬书记从城里开过“三干会”回来,捎给萧涛涛的宝贵的礼物。所谓宝贵,是因为迄今为止,萧涛涛就获得过这么区区一纸奖状。虽然区区一纸,在萧涛涛十八年的人生里,却是唯一并且独一的。还且不论,它有多么高的级别。
想想:从县到区,从区到公社,从公社到大队,从大队到小队;撒开手掌一根指头少不掉的一张“五品”奖状。
萧涛涛用两年的舍命劳作,赢得了广大干部群众的肯首。
在她自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评为N县一九七四年度“知识青年先进个人”。
虽然没有资格相跟上扬书记,到“三干会”现场,享受那庄严的颁奖一刻,也没能得到那么高(县长,县委书记;等等等等)级别领导的握手接见;但对于从小学开始直到初中毕业,就因为外婆的地主出身,因为五类分子父亲;连红领巾红小兵资格都没能够获得的萧涛涛来说,这已经是件无比热血沸腾的事情。
萧涛涛奖状握在手,曾经暗自表决心,立誓要把火热的青春,一点不剩地奉献给这里的山山水水,奉献给广大的贫下中农---她心目中最可爱的人。
她此时此刻,手捧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被墙上那金光闪闪的“奖状”两个大字,给晃悠得有点儿找不着东南西北。
突然一阵敲门声,萧涛涛给吓的一个机灵,这才回过来神。
是王婆婆?啊哈,今晚的夜饭总算有着了。
萧涛涛赶紧把双脚钻进鞋子下到地面,用手遮着灯盏,喜上眉梢地去开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