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错在哪里以及错过了谁
1)
萧涛涛和江琳共在一个寝室同住了不到一年,就各自有了自己的单人房间。
江琳还留在她们最初搬进去的,位居走廊尽头左面的那个房间里。
萧涛涛则搬了出来,入住到了走廊入口左面的第一个房间。
她俩一头一尾,各自有了自己的空间。
在共同居住的几百个日子里,萧涛涛和江琳缓慢地积累起了彼此的友谊。
但开初没有。
开初两人各自带着各自的偏见和傲慢,保持着不离不即的格局。
通常,她们不会一起呆在寝室里。
江琳有很多时间都呆在办公室,打字,刻钢板;或者做她自己的事情。回到房间的时间多半很晚。很晚也不熄灯睡觉,还要坐到书桌跟前去打开书本,或者从抽屉里面拿出本子来写写记记。而一当江琳自己要睡觉了,就会不经商量地抬手就把灯给熄了。
萧涛涛很烦江琳的霸道。
至于江琳烦萧涛涛什么,是从不说出来的。
或者叫做根本不屑烦。
反正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别别扭扭,也还相安无事地共住了大半年,终于皆大欢喜地各自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萧涛涛虽然有点害怕熄灯后独自面对漫长的黑暗,但还是更喜欢拥有从此不必看别人的脸色的个人领域。
萧涛涛的工作性质与江琳完全不同。
因祸得福,写字丑陋的萧涛涛分配到的工作岗位实际上更好。
先是独自有自己的办公室。
虽然小点,虽然泼辣的钟老师和威严的邵科长就在隔着一排书柜的旁边;但是,萧涛涛可以最快速度地完成自己当天必须完成的工作,然后就可以悄悄地在有限的空间里,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时间。
可以看看书,写写信;可以坐在被钢条隔着的窗户跟前,望着外面的景色,依照自己当下的心情,喜悦或者忧伤。
也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就那样坐着发一阵子呆。
当然,耳朵和眼睛都必须要灵敏点,稍有动静,就马上要伏案记账或起身整理书柜,不能让人觉得你很闲散。
很多空余的时间,就张大眼睛从窗户那里眺望横在中间那排房间最尽头的那一间办公室。
那是丽莎工作的地方。丽莎兼管着行政公章,也兼管着收发;还兼任着学校广播室的播音员。
通常情况下,丽莎会在课间操之前收到邮递员送来的报章邮件和汇款单之类,赶在第二节课下课之前把它们分门别类出来,等各班学习委员下课来领取报纸和信件,汇款单则需由学员本人领取。
因为课间操时间要放广播,又要给学员发放邮件和汇款单,丽莎这个时间段就很忙碌也常常心烦。所以,教职员工的报章杂志和信件的发放时间,就完全取决于丽莎当天的心情。
心情好的时候,丽莎会允许大家在邮递员到达的时候就去她办公室查询有没有自己的信件;心情不好的时候,丽莎可以把信件扣押到下班还不做发放。
尤其对于萧涛涛,丽莎是能拖延就要拖延。她看着萧涛涛经常不断地收到自新疆部队或越溪工作队的来信,脸色就格外地绷得紧。
搞得萧涛涛每从丽莎手里接过一封信来,都觉得是接收到丽莎的一份恩情。为了不让丽莎有意或无意扣押自己的信件,萧涛涛一向在丽莎跟前都十分的小心。
但是每天总要忍不住张望。生怕错过那个也是满脸凶巴巴的邮递员。明知道不会每天有自己的信件,而且通常一封信之间的间隔常规地也需要来回各半月,甚至更长更长的时间。
还是要张望,天天张望。
姚远的来信根据时节,夏天会在一个月内有次往返;冬天就不好说了,有时两三月没有个影,一来就是起码两封,厚厚重重,偶尔要两张邮票才能寄出来。
邮票在那个年代很珍贵,并且邮票也是钱,钱在那个年代也稀罕。
萧涛涛想给姚远省点钱,就巧立名目地给他寄一些有纪念意义的邮票,但到了他手里总是被战友们一抢而光。
为了给姚远寄资料寄信,萧涛涛自己也花了不少钱。花了不少钱来寄资料和写信鼓舞姚远的精神,却从没想到过应该给身处广漠高原的姚远也寄点物质补充身体。
但,七十年代实在是一个物质奇缺的年代。萧涛涛她们自己在伙食团也很少能见到点油荤。
记得小张周末回家转来,偶尔带点家里沾荤的汤菜,大家伙那个兴奋啊,全凑到一起,就着一个煤油炉子,烧点水,煮把干面,唧唧咋咋抗议着“你多了筷子面,我少了勺子带肉香的汤”,热热乎乎下得肚子,暖和了好多年的记忆。
萧涛涛很多年过去了还在遗憾,遗憾不仅没有在姚远最寒冷的时候毫无保留地给予他心灵的温暖。还那般不管不顾地,反反复复折磨着他那真挚的情感。
然而,和薛松又是怎样一回事情的呢?
作者题外话:阳光有时会错过云朵,花儿有时会错过雨季;我们年轻的心跳,有时会错过我们自己。。。
然而错过的,始终会保存如初的美丽。。。
所以,错过没错过,我们都不必再叹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