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在哪里以及错过了谁
4)
转眼到了冬季。
学员已经离校,教职员工在假期之前,是例行的要进行总结和自我总结的。
萧涛涛所在的科室人员在“凹”型的三合院一角,在阳光照耀着的一块空坝上,每人拉了把椅子出来,围成一个大圆圈,一边晒太阳,一边做着年度总结。
徐光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萧涛涛跟前。
徐光辉有薛松大体相同的安静。但与薛松的笑容一比,就少了内在的淡定,而多了份外在的拘谨。
比不比,徐光辉都已经走到了萧涛涛跟前;萧涛涛只能举手请假,邵科长同意她离开的时候,宣布休息十分钟。
大家说笑着起身,跺脚的跺脚,舒展的舒展;个别有家室的,赶紧溜回去蒸饭。
萧涛涛把徐光辉领到自己的房间,让他做下,倒给一杯水;自己却立在桌子跟前,不想逗留的架势。
有意无意之间,萧涛涛把姚远纳入了话题,象讨厌更像炫耀一样描绘着姚远频繁的来信。
徐光辉喝了两口水,不接萧涛涛的话题,也没说出任何事情;十分钟不到,他自觉站起身来告辞,说:“你要开会了,我先回去。”
萧涛涛说声对不起,送徐光辉出们。
一起走下阶梯,萧涛涛想,难道他以后还要再来?
不然,他怎么说“我先回去。”
那后头又要怎么的呢?
萧涛涛有几分恼怒,又想不出办法对付眼前这个“老实人”。
“老实人”在萧涛涛止步做出“恕不远送”的表情之际,抓紧时机请求:“可以帮忙借几本书吗?我下次来拿。”
“你要看什么书?”萧涛涛只求赶紧送走瘟神,说:“现在有什么书好看啊,都是些评论社论之类的,没什么书好看。你赶紧走吧,我要迟到了。”
徐光辉两眼含情,仿佛下决心要道出心声。
萧涛涛吓得一挥手,说声“再见”,转身就跑向开会的场坝;坐下去大半天,还感觉胃在翻腾。
同一个寝室(只住午休)的财务科夏老师见徐光辉一走,马上叮嘱萧涛涛,说:“这个人完全不适合你,千万不要答应。”
萧涛涛勉强笑道:“答应什么啊,人家只是想来借几本书,让我给拒绝回去了。”
心里,却已经对徐光辉生出了强烈反感。
徐光辉跟萧涛涛处在同一个城市,他的来信几乎没等到萧涛涛的反感情绪消失,就飞快传递到了她的手里。
萧涛涛一看比自己的笔迹还丑陋的“本市无专厂”落款,心头的火苗就开始往上窜。但还是按捺住自己,看他个徐光辉究竟要说些什么究竟。撕开信封,抽出一页信笺,萧涛涛压着火气展开一看:
“亲爱的涛:
请帮我借两本书,我来拿好吗?
……”
只看了个开头,萧涛涛就给气得差点没晕死过去。
萧涛涛觉得自己受到了平生第一次最大的污辱。
不对,是自己和姚远的感情受到了空前的亵渎!
好你个徐光辉,看上去斯斯文文人模狗样的,还敢――公然――还敢“亲爱的”。
恶心啊!无与伦比的恶心!
这之前,萧涛涛还从没被人胆敢“亲爱的”过。
薛松没胆敢。
姚远更没胆敢。
你徐光辉凭什么胆敢?
凭什么?凭什么?
究竟凭什么?!
萧涛涛忽然想到了姚远的母亲。
是谢阿姨,上次带信让自己和姐姐给她们家送西瓜那天,在外面树林子里,遇见了徐光辉他们几个人;第二天徐光辉就在车后面追随,以后,徐光辉就不请自到,一而再三,满付笃定的表情……
这个时刻的萧涛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为姚远愤怒.愤怒远在边关的姚远被这等的朋友,被如此的母亲所买卖。她想都没来得及想,就跑回房间,提笔写信。
先写给可鄙可卑的徐光辉,不由分说地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写给谢阿姨,用尽自己在读鲁迅杂文中不知不觉模仿到的尖刻和犀利,毫不留情地给予谢阿姨(包括她的家庭)以愤然抨击。
萧涛涛在给谢阿姨的信中,断绝了自己和姚远的最后余地。
她严正宣告:
“……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连累姚远,我和他始终都只是普通的一般的同志和朋友关系。我会拉开距离,不让他产生任何误会。我永远不会成为你们这样家庭中的一个成员。
我以我的人格做保证。
但是,我希望你们作为父母,不要再有伤害自己亲生儿子的任何行径:想想他还在守卫着祖国的边关哨卡,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污辱他的感情?!”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萧涛涛,想都没想一下,就把两封信发了出去。她觉得,她是在表达她的坚贞。她觉得,她是在反击对姚远的玷污;她唯独没觉得,她会让两位“老革命”拍案而起,永远地把她排除于他们的生活。
徐光辉从此没了踪迹。
很多年以后,在送女儿去初中入学的学校门口,萧涛涛最后一次见到也来送孩子入学的徐光辉;他还是那样白净,安静;却少了些当年的拘谨,多了一份自如的情态。
他微笑着跟萧涛涛打招呼,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个时刻,萧涛涛有些疑惑:当年,徐光辉不过给自己爱慕的姑娘写了一封信,他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可鄙吗?
但萧涛涛到底还是不能原谅,以徐光辉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远在国防边卡的“最好的朋友”,早已经深深地爱着同一位姑娘,他还能若无其事地插进去一只脚,而不感觉半点亏心。
实属可鄙。
作者题外话:这世界啊――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的人,可以让你想象到一只苍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