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
4•
处理起家庭内外的矛盾或纠纷,萧涛涛从来都显得很成熟。并且十分理性。所以萧涛涛也习惯了抛头露面或顶风冒雨地去为妈妈分忧解难;在左邻右舍之间,她很早就被赋予“小大人”的美名。
却是在自己的个人感情上面,萧涛涛蠢笨得无以复加。
她一分分一秒秒地盼着姚远的来信。而地处边疆的姚远的来信最快也要走二十来天,大雪封山的时节,要等来姚远的一封信,有时要等过去一个半多月;同样,又或更甚,姚远要收到萧涛涛一封信,就更是个漫长而无从确定的期限。
问题还不在等待。问题更在于萧涛涛盼信的焦渴与写信的冰冷之相互抵触,才是个纠结又纠结的矛盾。
萧涛涛曾经给姚远寄过一张照片,但不是自己一个人单独照的,而是与三姐萧萍萍的合照;姚远当时表现的很高兴,但过后继续要求萧涛涛能给他寄一张她自己一个人的单人照片。
姚远当时处在复原或留下的两可之间,他是想在复原回家之前去探望一下他在库尔勒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姐姐对姚远在部队期间的关怀和爱护让姚远打心底里感觉到了亲人的温暖。
姚远对姐姐的报答很简单,就是想在离开部队之前让萧涛涛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具体要求就是再单独寄给他一张萧涛涛本人的单人照片,让他可以拿去给一直关心他“个人问题”的姐姐看一看。
萧涛涛觉得自己没有一张照片好看,而且,她怕姚远回来看到,她真人比照片还难看。所以,萧涛涛坚持不答应姚远请求。
姚远在七七年六月三十日的来信中再次提出要求,他说:“下山后,我复原的事基本算是定下来了,也就是说,我们见面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最多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吧。因此,我再一次给你提出要一张照片的要求,但这决不是勉强。看你的自愿吧。如果你仅仅是为了虚伪的维持我们的友谊,而在心底里却没有真正认为姚远的确是一个可以信任的“真诚,耿直”的人的话,那就算了。”
姚远明白告诉萧涛涛:“我很担忧,你现在的友好,只是为了维护我们现在的友谊而采取的折衷态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后果会更加可怕!。因此,我认为还是有啥说啥好,用不着照顾情绪。有问题说清楚了。互相取得谅解,也就没事了。如果闷在心里,难免有一天会象那火山一样爆发,到那时候,无论你采取怎样高的高姿态,也是无法挽回的了。”
姚远不惜以堂堂男儿的屈尊所提出的恳求中,已经掺进了明显的“通牒”成分。
偏偏萧涛涛不信邪,她没有从姚远的话中掂量出自己脆弱的爱情正在遭遇空前的威胁。
萧涛涛再一次给与了姚远无情的拒绝。
姚远终于失望了。
有整整三个月,姚远没有给萧涛涛写来一封信。
萧涛涛因此倍受煎熬,却仍然在煎熬中继续为维护自己的“尊严”而不予丝毫妥协。
姚远在七七年十月三日给萧涛涛来信:
萧涛涛:
从收到你最后的两封来信到今天,又是近三个月的时间了。在这些日子里,我几次提起笔来给你回信都没写成。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写,才能使你正确理解我的意思而不引起任何误会。事到今天,不写也是不行的了,因此我只好硬着头皮写吧。
由于我们部队的具体情况,我还得在这里继续干下去。说来也可笑,上几次就说是最后的一封信,如今我还在这昆仑山下给你回信。
看了你最后两封来信,我更清楚地认识到在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着相互信任的基础。当然,没有实际的接触,这也是不难理解的。这些天来,我头脑里一直在进行着痛苦的斗争。说起来是革命的需要,我还得继续干下去。因此,我有时也觉得快刀宰乱麻也需要好些。还是你在去年说过的那句话,我们今后没有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再写信了。相信,我现在这样说,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避免有一天在我精神上会出现一辈子也觉得对你不起的永久痛苦。至于你在两年来给我在各方面的巨大帮助,对于我们已经建立起来的友谊,只要你永远象我头脑中的那么一个人的话,我也将永不背叛。我这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在你身上,却有很多东西是我的可取之处。如果你认为姚远还是一个可信的人的话,也请你暂时去掉他吧。我在这里继续干下去是革命的需要,也是我应尽的义务。
只愿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你要的药看怎么处理,是给你邮回去呢,还是等我回家时带回。但我能在什么时候探家现在还说不上来。还有军衣的事,也只有到我复原的时候才能尽力去办了。
至于相片的事,我觉得你也太不相信人,太不理解人了。看来你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同志?什么又是朋友?我究竟是配做你的朋友呢还是同志?不过我对那种口口声声称我为“同志”的人,倒是历来就抱有戒心的。
好吧。太晚了,今后垒江见吧。
姚远
77,10,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