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萧涛涛想送给延一个日记本。
延,会拒绝不呢?
萧涛涛担心,延有一天会寂寞,会孤单,会有些无处诉说的苦闷。萧涛涛想说:告诉它吧。
它永远爱听。
它一定能懂。
萧涛涛没有在日记本上留下一句话,一个字。
她怕延会说(即便只是为着赌气),他生命中不会有那一天。萧涛涛宁愿延,不要有那一天。那样的话,就让它空着吧,她想。
只是,空着也不要扔了它。
这样的请求,在萧涛涛,是少有的。
自然,延也不必多加小心地看护它。他只需要把它放进属于他自己的一个抽屉的一角,只需要那样就行了。
它不会觉得委屈。
它也不会给延增添麻烦。
萧涛涛请求延,空着也不要扔了这个日记本。
延,肯听吗?
延应该肯听的,萧涛涛不是已经很感受过了他?
虽然,延什么都不能给萧涛涛以指望。
萧涛涛觉得一切都要崩溃了。
她只想就此倒下,永远不要再起来。
她却不能不支撑着自己:她不要倒下去,她不要披露自己的创伤,她也不要显出自己的悲苦;她不允许自己哭――只能悄悄的流泪,偷偷的流泪,晚上捂着被子无声地流泪――
她不指望同情,不指望体谅;她什么也指望不到,什么也不要指望!
萧涛涛在家里呆不住。她忍受不了家里窒息人的沉闷,忍受不了懦弱而无奈的沈智强。
沈智强曾一怒之下把萧涛涛告到了学院纪委,回过身又匍匐在床边哭泣着请求萧涛涛原谅自己的冲动。
萧涛涛虚弱地躺在床上,平静地回答沈智强:“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情,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我们都没有什么要相互原谅的了。”
萧涛涛甚至不能自由地到野外去散散心。让清凉的风,拂去自己遍体的哀痛和屈辱。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那一双双不期而遇的怪异目光,无时不刻在朝她逼射,追逐……
她去到院长兼书记的办公室,申请与沈智强离婚;并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但是被拒绝了(实际上是被保护了)。
郑院长语义深长地嘱咐萧涛涛好好地经营自己的婚姻,说:“那些流言我们是不会相信的,你也不要把它当真。”
“可是”萧涛涛明确地告诉郑院长:“我要是告诉你,那都是真的呢?”
“那我也不会相信!”
郑院长拍拍萧涛涛的肩膀,把她送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沈智强搬来过说客。说客是萧涛涛和沈智强一个单位的同事,是萧涛涛函大的同学,又是萧涛涛业余文学创作的辅导老师。
他就是广辉。
这位能言善辞的判官。学过心理学,教过教育学的广辉,几句话就把年轻而理短的延批驳得词穷。
广辉说:“你把这个水杯打翻”,广辉指着萧涛涛给他端来放在沙发跟前的茶几上的水杯为例,强调:“你应该知道你的责任。”
延说:“那水杯本来就离边缘很近了,它随时都有可能会摔落到地下裂碎。”
广辉说:“问题是,因为你碰了它,它才掉下地才破碎的。”
延不啃声了。
沈智强从延一进门,就没发出过半点声音。
萧涛涛突然很鄙视在场的三个男人。她觉得男人没有一个不让人失望。
萧涛涛曾经很欣赏广辉的博学和潇洒的谈吐,但眼前的广辉,却令她反感无比。
“你们都不要说了。”萧涛涛猛然喝住。
她调转眼睛,深深地看了延一眼;然后轻轻地对延说:“你走吧。”
延就走了,低垂着脑袋。
广辉后来对萧涛涛说了一句话,在沈智强不在场的时候。
广辉说:“选情人,我也会选择你的。”
广辉似褒似贬,眼神却光波闪闪。
萧涛涛几乎没有给广辉半点想象的余地,立马回答一句:“选丈夫,我也不会选上你。”
冰雪聪敏的广辉,一张白净的书生脸,顿时涨得象块猪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