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玉兰还是听到了,但她没有停住脚步,穿过堆秀山和御景亭,她来到了浮碧亭外,想不到这里石铺路间,两名身穿御前侍卫服色的大汉伸手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喝道:“圣驾在此,不得惊扰,速速离去。”
玉兰一拍脑门,今儿什么日子,竟遇到这么多不想遇到的人来,没等侍卫话说完,扭头就要走,想不到回头一看,不远处瑞贞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漫步未来,想要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瑞贞远远的见到玉兰,心中一喜,走到玉兰身前,笑道:“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姐姐,怎么想见皇上被侍卫拦住了?”
玉兰轻轻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不是。”
瑞贞微微一笑,说道:“姐姐无需介怀,我们一起去见见皇上吧,这几日皇上口中不说,心里却是想煞了姐姐的。”说罢拉着玉兰的纤手就走。
来到浮碧亭内,只见咸丰手端犀角杯,正喝着美酒,闭目听着身旁一名宫装丽人吟唱着乡间哩曲。只见那唱曲的丽人十八、九岁年纪,杏眼含春,双腮桃红,长得极是妩媚。
瑞贞拉了拉玉兰,两女一起盈盈下拜,向咸丰请安。咸丰睁开眼来,却见是瑞珍和玉兰一起到来,又惊又喜,连忙说道:“快些起来,想不到贞儿和兰儿一起来了,倒是让朕惊喜。”
玉兰听了那句兰儿,微微皱眉,心中暗自腹诽,和你不是很熟,不用叫得这么亲。只听瑞贞起身笑道:“臣妾也是道上遇到玉兰姐姐的,玉兰姐姐想见见皇上,却被外面的侍卫拦住了呢。”
咸丰哦了一声,笑道:“来坐下说话。”瑞贞倒是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那宫装丽人身边,却留下咸丰左边的空位给玉兰。玉兰一呆,咬咬牙,坐了下去。
那宫装丽人笑道:“贞妹妹,这就是玉兰妹妹呐,果真是美貌非凡呀。”
瑞贞浅浅一笑,说道:“玉兰姐姐,你还不认识这位吧,这位是云贵人,云姐姐从皇上还在皇子府邸的时候,就一直侍奉皇上的。”
玉兰冲云贵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云姐姐也很貌美呢。玉兰怎么能比的上?”
咸丰有三美在旁陪伴,很是开心,说道:“兰儿怎么会想到来找朕的呢?”
玉兰说道:“误打误撞遇上的,不是想来找皇上的。”
瑞贞笑道:“姐姐还不好意思了,皇上姐姐是有些生气了,皇上把姐姐留在宫中,不闻不问的,当然有些气恼皇上了。”
玉兰一听,差点晕倒,自己哪里有这么想,想到瑞贞曲解自己的意思,不禁真有些气恼,嘟起嘴微微皱起了眉头。
咸丰看了玉兰微微恼怒娇颠的模样,心中一荡,握住玉兰小手,冲口而出说道:“冷淡了兰儿,是朕不好,现在起,朕封兰儿为兰贵人,入住储秀宫,兰儿可好?”
玉兰陡然被咸丰抓住小手,心中一颤,轻轻一挣,却没有挣脱,跟着听了咸丰的话,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挣脱手,跪下说道:“皇上,玉兰前些日子,在静皇贵妃面前失仪,知道皇上对玉兰不闻不问是因此而来,玉兰从不敢对皇上心存怨怼。如今皇上忽然赐玉兰封号,玉兰只怕静皇贵妃不喜,请皇上收回旨意,玉兰才会心安的。”要是受了封号就真的改不了了,玉兰只得抬出静皇贵妃,希望咸丰改变主意。
咸丰微微一笑,伸手去扶玉兰,而玉兰却微微一让,说道:“皇上,还请收回旨意。”
咸丰微微有些怒气,说道:“朕金口已开,岂能轻易更改。朕知道你担心惹皇额娘不高兴,真自会向皇额娘分说的,兰儿不用担心。”
瑞贞听出咸丰稍有怒意,连忙接口说道:“玉兰姐姐也是担心皇上和皇额娘因她而不和。皇上此事不若先与皇额娘说了,再行册封,如何?”
咸丰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贞儿所言有理,那兰儿就再等几日吧。”
玉兰松了口气,咸丰扶起她说道:“起来说话吧,难得今日你们三人都在,陪朕喝酒解闷吧。”
玉兰一听有酒喝,心中倒是一动。这时候,忽听亭外面张顺水禀报道:“皇上,杜受田大人和肃顺大人求见。”
咸丰微微有些意兴阑珊,说道:“他们来做什么?”
张顺水回禀道:“杜大人说有八百里紧急军情送到。”
咸丰说道:“让他们进来。”
杜受田和肃顺进到亭内,向咸丰行大礼毕,站起身来,一起见到玉兰,都是微微愕然,都想这少女好生面熟。
咸丰问道:“有何事?”
杜受田上前说道:“老臣今日军机处当值,广西赛中堂八百里紧急军情送到,言盘踞永安长毛趁雨夜突围,众将官兵卒用命,大战一夜,杀伤贼兵万人,俘获长毛与洪贼秀全一字并肩王,伪天德王洪大全,已着人押解京师。赛中堂帅众将奋勇急追,不想在龙寮口中伏小败,郧阳总兵邵鹤龄、凉州总兵长寿,河北总兵董兴甲、天津总兵长瑞四将战薨。长毛往桂林去了,赛中堂有先见之明,派遣向荣、乌兰泰移兵镇守。”
咸丰霍的站起身,满脸怒意的接过军报,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冷声问道:“你们两以为如何?”
杜受田说道:“长毛虽然突围而出,但赛中堂布置有方,局势尚在掌控之内,四大总兵战薨,当厚加恩恤。”
咸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看了看肃顺。肃顺此时已是内阁学士之职,咸丰赏他在军机处行走,今日接了军报,细看之下,猜到赛尚阿其实是打了个大败仗,但军报之上却像得胜一般,当下朗声说道:“皇上,赛中堂察举失当,致使长毛突围,空费六月围城之势,当治失察之罪。四大总兵战薨,当厚加恩恤,臣闻这凉州总兵长寿、天津总兵长瑞乃是亲兄弟,其父塔斯哈也是道光年间战薨之将,一门三人战薨,堪称英烈,当厚重抚恤才是。”
咸丰将手中军报重重的掷于地上,怒喝道:“赛尚阿狗奴才,误国误民,长毛突围而去,诸省之间何来重兵抵挡?此后定是兵连祸结,后患无穷。擒住个什么天德王就能换朕的四大总兵了吗?他休想。”
咸丰胸口气得起伏不平,顿了顿跟着说道:“赛尚阿调度无方,劳师费饷,察举失当,致四员大将战死,着即官降四级,革除钦差大臣之职,仍留广西军前效力,其一切军前职权由两广总督徐广缙暂代。再有差池,朕就杀了他。”
杜受田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四阿哥当了皇帝之后,杀伐却是狠辣,罢黜穆章阿、耆英都是瞬息之间,毫无征兆,他开始越来越觉得这人是不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
肃顺反倒是点头赞同,他本想重重的参赛尚阿一本,想杜受田开口有意维护赛尚阿,当下只是参了赛尚阿一个失察之罪,但想不到咸丰一眼看出赛尚阿军报中的猫腻,果断的连降赛尚阿四级官位,当真是杀伐果断。
瑞贞和云贵人不懂军事,都是沉默不语。只有玉兰嘟囔着说了句:“临阵换帅只怕更糟。”这句话虽轻,但亭中的几人都听到了。
咸丰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她说道:“妇道人家懂什么?”说罢拂袖而去。亭中人等连忙跟了上去,瑞贞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了句:“姐姐,今后别胡言乱语了。”说罢也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亭中人等走了个干净。玉兰玩味的一笑,喃喃说道:“还真是小气兼自大的男人。”看了看桌上放着的一壶美酒,玉兰拿起来揭开壶盖嗅了嗅,果然是清香扑鼻,当下仰头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醇芳,很是好喝。
只听亭外一人笑道:“龄娥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玉兰定眼看去,却是刚才和杜受田一起来的肃顺,侧头奇道:“什么龄娥,你们怎么都以为我是什么宋龄娥?我不是她。”
肃顺站在亭口,微笑道:“龄娥姑娘果然还是进宫了,还得到了皇上的宠爱,果真是好手段,想我一番算计,想阻止你入宫,却都是无用。”
玉兰微微发怒道:“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进宫的。”
肃顺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语,龄娥姑娘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虽然我见你的时候,你只有八、九岁,但姑娘的气质和见识都是让人无法忘记的。刚才姑娘又是一语中的,虽然惹怒了皇上,但却是大实话来的。”
玉兰也是笑道:“你还真是奇怪了,硬要把我说成别人。我告诉你吧,我不叫宋龄娥,我是叶赫那拉杏贞,小名玉兰,镶蓝旗人,我阿玛是惠征,你自己查查就知道了,我骗你做什么。”
肃顺看了看玉兰问道:“你当真不是宋龄娥?我们在广州见过的。”
玉兰摇摇头说道:“我没去过广州,今天是第一次见你。”
肃顺看玉兰眼神之中毫无闪烁之意,言辞恳切,当下施了一礼,说道:“对不住,下官认错人了,请玉兰小主忘了今日的话吧。下官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
玉兰看着肃顺的身影,喃喃笑道:“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