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宴席上,真真果然就没出来。
四福晋还问:“怎么不见真真?”
八阿哥微微一笑,“她刚起了桃花癣,觉得不好看,不肯出来。”
“唉,也是不巧,今年新做的蔷薇硝还没送过来,不知道拿来的这盒管不管用?”四福晋好似做了甚么坏事似的,满脸尴尬。
“四嫂客气了。下午给她涂了几次,说是已经不痒了。我想着酒席上吃菜不大容易忌口,怕回头犯得更狠了,就叫厨房单做了清粥小菜给她。”
四福晋连声道:“正是这个道理”又笑道:“我家弘辉还闹着要来,我好歹劝住了他。等过几日真真好了,请她来我们家玩儿。”
八阿哥应了,九阿哥就在一旁笑道:“四嫂也不怕那小妞妞又瞧上你家里甚么好东西,又给要了去?”
四福晋笑得不行,“九弟这张嘴凭是甚么好东西,不过是玩意儿,真真若是喜欢,我是不会舍不得的。”
阿九马上打蛇随棍上,“那我回头瞧见四嫂家里有甚么好东西,也就厚着脸皮讨来了。”
四福晋还没说话,五福晋他塔拉氏先啐了他一口,“瞧你这副赖皮样回头出去别说你是我们弟弟”
九阿哥腆着脸,又跟他五嫂胡闹起来,“弟弟去了五嫂家里,也是一样的噢。”
妯娌几个便笑做一堆。
庶福晋王氏恰抱了大格格出来,几个妯娌顿时拥过去看那粉嫩小孩儿。大福晋问:“可有名儿了?”皇子们的子女,小阿哥们都是要钦天监拈了名字来,送呈康熙圈定;小格格的名字就随意了,也有没有名字,只按排行称“某格格”,直到出嫁的。
王氏道:“八爷说,等抓了周,再给起名儿。”这也是因为古代婴幼儿死亡率高,怕养不大,所以先不忙着起名字。
五福晋因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很喜欢小孩儿,将大格格抱过来逗弄,随手便把腕上一串迦南木手串挂在大格格衣襟钮子上。
“我们大格格最乖了。”
大格格也跟她阿玛八阿哥一样,一脸笑容,见了这么许多人,也不害怕,仰着脸露出笑容,着实可爱。
这一群福晋们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个个不落人后,争着抱她,将小孩儿夸了又夸,自然喜得王氏眉开眼笑。
王氏虽然论身份不够格跟嫡福晋们在一桌,但八贝勒没有嫡福晋,府里女眷只有她地位最高,且还给八贝勒生下了长女,升做侧福晋不过是早迟的事情。这些嫡福晋们也没有难为过她。当然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八阿哥的婚事颇不顺利,嫂子们不好计较这个,徒令他难过。
××××
太子同太子妃石氏姗姗来迟,直到快要开席才到。这也是先同八阿哥说了,说必得要来,所以人人都得等他来,才能入席。
太子妃石氏并不貌美,康熙给自己儿子娶媳妇,向来是身世、品德为先,相貌其次的,所以几个嫡福晋都不以美貌著称。石氏原本满洲姓氏是瓜尔佳氏,出自苏完,是满洲老姓大姓,且石氏的祖父石华善,是豫亲王多铎的三格格的女婿,和硕额驸,所以石氏跟爱新觉罗家,也有些血缘关系。
太子妃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三格格。因太子的宠妾侧福晋李佳氏几年前薨了,太子妃便将李佳氏的两个儿子大阿哥弘显、二阿哥弘晳带在身边抚育。
见了八阿哥的大格格,倒也显着十分疼爱的样子,从衣襟上拿了一个玉坠儿,也挂在大格格衣襟钮子上,且笑说,给大格格拿着玩儿。王氏小心谢过,方叫奶嬷抱了大格格回房。
酒席吃过一半,十四阿哥到底心神不定,抽空跑了。
十三阿哥见他偷溜,过一会儿也借口更衣,往晴川小院来捉拿他。
谁知道二人竟不在晴川小院。只有一个小丫头看着屋子,十三阿哥记得她叫春景儿,便问:“大小姐去哪儿了?”
“大小姐跟十四阿哥去了前边八爷的院子里。”
十三阿哥点点头,又问:“她脸上桃花癣可好些?”
春景回道:“好多了。春雨姐姐带了蔷薇硝伺候着呐”
“你倒机灵。”十三阿哥笑嘻嘻的,将那小丫头小脸一拧,“我记得你,你叫春景儿。”
春景脸都红了。
十三阿哥还不罢休,又伸手在她唇上抹了一抹,“这个胭脂儿颜色倒不错,我瞧着竟比宫里头宫女儿们用的还好。”
春景浑身发抖,十三阿哥怪没有意思,“你怕那样狠做甚么?”不太高兴,扭头走了。
等到了他家八哥院子里,见东厢房起居室里面,一片灯火通明,有女孩儿娇滴滴的笑声。赶紧走几步,掀帘子进屋,“你们说甚么好玩的呢?也说给我听听。”
真真正同十四阿哥在大炕上对面坐着,炕桌上摆了几只各式透明杯子。
“我正同十四玩呢,要他猜这些杯子哪些是水晶的,哪些是玻璃的。”
十三阿哥脱了靴子,也上了炕。“有甚么不一样?水晶大概是要沉手一些。两种都差不多透彻,光是看,可不好分辨。”
真真指了一个上下一般齐的圆形高身杯,道:“这个就叫高身杯。”又指着一个细高脚儿上面是个三角锥形圆口杯子,“这个叫三角杯。”又指着一个细高脚儿上面一个圆肚子杯子,“这是葡萄酒杯。”又指着一个细高脚儿杯身好似郁金香花的杯子,“这个叫香槟酒杯。”再拿出一个矮身圆形杯,“这个是威士忌杯。”再拿一个只有威士忌杯四分之一大的小酒杯,“这个叫烈酒杯。”
十三阿哥是认得这个烈酒杯的,上次真真就是用这个杯子,三杯酒灌醉了他。
十四阿哥已经头晕:“这么多名堂”
“西洋人喝酒也是很讲究的,甚么酒要饭前喝,甚么酒是吃饭的时候喝,甚么酒是吃完了饭以后喝,都有一套说法。我反正是不大懂的,拿来不过是当它好玩罢了。”
取了那只胖肚儿葡萄酒杯,笑道:“这个才是‘葡萄美酒夜光杯’。”
“那这个定是水晶的。”
“再猜。”
十四阿哥犹犹豫豫,指了几个,有说对的,也有说错的。
玩了一会儿,阿九拉了保泰也找过来了,还没进门,就嚷着道:“我都说了,他们定是偏了我们,偷着喝好酒咧”
想是在外面听见说酒杯,就开始嚷嚷。
“你们两个也逃了席么?”真真问道。
保泰笑道:“怎么算逃席?太子殿下已经先走啦,其他几个,我可懒得应付,索性来瞧瞧你。”
拿过大桌上灯,照着真真细细看了,“八哥说你脸上起了桃花癣,找蔷薇硝都找去我那儿了。”
真真被他一提醒,又觉得脸上做痒,又想抬手去抓,十四见了,就“哎哟”喊了一声,阿九离得近,赶紧上前把她手给抓住。
保泰转身把灯放回桌上,“可别乱挠。这么个小脸,回头挠花了,就不好看了。”
真真苦着脸,“痒呢。”
春雨忙过来,又给她涂上蔷薇硝。
保泰一拍手,“我带了今年新作的蔷薇硝来”转头吩咐丫头,“去外面找我的小厮,把蔷薇硝拿进来。”
又对真真道:“我福晋也是娇嫩性子,每年这时候都要犯桃花癣。回头我叫她多做些,每年记着给你送些来。”
“谢谢保泰哥哥。”真真甜甜一笑。这个保泰阿哥,倒从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嘴话说的顺溜极了,想是跟八阿哥不分你我。
阿九就不乐意了,“你为甚么每次都叫他‘哥哥’?合着我们几个都不是哥哥了?”
保泰顿时大笑,指着他道:“你当然不是哥哥你是弟弟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大小姐?”
真真没反应过来,“你说的甚么意思?”
阿九已经明白过来,深刻鄙视了保泰,“就你会瞎说”不过心里也琢磨,这嫡福晋想来是不成了,不过也没准他家八哥确实有点甚么意图,这小妞妞搞不好以后真能成八哥的侧福晋,也未可知。
但一抬眼,见自家俩亲弟弟都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一时倒一怔,想着都说这十四弟好像非常珍爱大小姐,难道……
皇家孩子都早熟,满人以前更是早婚居多,就是他们的亲爹康熙帝,也就十二岁便大婚了,十三岁已经当了阿玛,所以完全不能排除,这年仅十三岁的小十四弟,心里有点甚么想法……
真真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也跟阿九一个战线,深刻鄙视了保泰阿哥,“保泰哥哥这话说的你等我二哥来找你麻烦罢”
“你二哥?你二哥且被他们哥几个灌酒呢,想来也快醉了。”
“你确定?”
“当然”保泰其实也是被灌酒,所以躲了出来。
真真不相信,“你上次喝那个琼浆,不过喝了半斤就醉倒了,是罢?我二哥可是一口气能喝掉一斤琼浆,面不改色,还能走直线的。”
“甚么走直线?”保泰忽略掉前面的话。
“就是,你去外面站直了,地上画一根直线,你双手捏着自己双耳,然后沿着线走,能走直线不歪到一边的,就不算你喝醉。”
保泰随即就嚷嚷,他不怕走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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