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道早年是平阳汽车站的长途车司机,专跑沧海线。开 心 文 学 途径莱州时,多次为抢客源与莱州长途车发生冲突,演全武行,陈无道屡战屡胜。
后来陈无道被莱州司机设伏,他手持长摇把一个打六个,四个重伤,两个轻伤败逃。陈无道在倾家荡产赔偿后,也被汽车站开除。好在陈无道为人仗义,帮过几个落难的朋。经多方筹措,陈无道从沧海买了一辆二手中巴,成为平阳第一批跑乡镇线的个体长途车。
两年后,同批个体长途车全部转让给了青牛客运公司。三年后,平阳汽车站所属的乡镇线路国有客运退出运营。各乡镇线路就被青牛客运公司垄断了。“青牛道爷”的名头也逐渐在平阳叫响。
目前,平阳发各乡镇线路的全部客运,平阳发临近县市线路的七成个体客运,平阳发沧海线路的半数个体客运,都属于青牛客运公司所有。另有豪华大巴发往省城及省内外重要城市。
除客运外,货运物流也是应有之义。陈无道的发迹,还真就在一个“道道”的意思就是,有了他的道,就没了别人的道。
以此为基础,陈无道的业务逐渐向餐饮娱乐、民间融资等方面发展,每一次扩张都是一次大洗牌。幸运的是,陈无道每次都是赢家,平阳能和陈无道抗衡的势力都逐渐消失了。剩下的些许势力,都要喊一声“道爷”。
业务的拓展,当然离不开各方面的支持,各方面多有人物从青牛道爷的发展中受益,这个就不足对外人道了。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拓展都是顺风顺水。
两年前“金碧辉煌”从沧海强势降临平阳,几乎刹那间把陈无道的娱乐产业挤垮。经过几次冲突和妥协,娱乐业从陈无道的主营业务中排除,只留下一点边边角角的,算是拾遗补阙,作为“金碧辉煌”的有益补充。而“金碧辉煌”也保证平阳业务仅限于娱乐业。
就“黄、赌、毒”三者来说,“黄”字已经若有若无;“毒”字是高消费,平阳拓展不易;陈无道的“赌”字还算是有点气候。高利贷、代收费等业务等相伴而生,都算是民间融资的范畴……
说陈无道脚踩黑白两道,确实是过头了些。一个小小县城的黑道,离地下组织部长差得老远。但纵横平阳二十年,织就一张庞大的关系网,这些还是有的。
“道爷,梁章强说他中午刚好遇见一个学生,外形像他,可能叫于根顺;来历未知,下手很黑;和王伟光很熟。其他人均回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我再次打过去问他们于根顺的情况,有人回说半月前正是此人在广场公开放翻熊长喜。此人极有可能在沧海大有渊源,轻易不要招惹。谢铁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不要给他打电话。”一个小弟在陈无道耳边小声报告。
陈无道长吸一口气,努力地平复胸中愤懑。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后生可畏,欺老不欺少。
这小子随口说出的那些响当当的名字,语气中的不屑绝非有意为之,而是下意识的鄙视!陈无道阅人多矣,岂会分辨不出来?
不屑,需要底气!鄙视,需要实力!
陈无道二十年沉浮,不敢说杀人无数,手还是有几条人命的。经历的人和事能写出一本来,陈无道甚至想过出钱拍一部电影,展示自己辉煌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何其精彩!
当今社会,任何地方都无法杜绝地下势力,合法生意和非法勾当互相补益,黑老大是人大代表、劳动模范、慈善达人的也不是少数。陈无道经常告诫自己,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纵向学习海,横向学习东北,立足平阳,进军沧海,纵横全省,放眼全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向着更远大的目标不懈努力!
但黑社会和政府抗衡,无疑就是寿星佬吃砒霜了。乔四牛叉不?至今无出其右者,也不过是一粒子弹。
沧海有传言,老百姓怕黑社会,黑社会怕政府,政府怕老百姓。这是真实的写照。
当然,用于根顺的话说,这政府是认真起来的政府。政府会认真起来吗?笑话了。政府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灰色地带,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
陈无道明白,于根顺说的有道理。虽然这个道理,不应该从一个学生娃口里说出来,可偏偏就是他说出来了!
于根顺身凛然散发出的威严气势,又让陈无道不得不认真地听于根顺讲话。换个别的学生娃来试试?
希望于根顺是条过江强龙,到平阳只是意外临幸!陈无道果断地拿定了主意……
“于爷,香鸡冒犯了您的同学,是无道御下不严!无道愿意代香鸡接受惩罚!”陈无道横下一条心,毅然转身回到包房,自称也从“道爷我”变成了“无道”。
“你确定?”于根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陈无道。这厮虽然演得过了点,但到底是从底层打拼来的草莽英雄,对手下兄弟够仗义。你要演戏,哥陪你一下就是……
“无道知道,打断胳膊很疼!但如果手下兄弟的胳膊,在无道眼前被人打断,无道再也没脸在平阳立足!”陈无道缓缓地撸起了袖子,一条长满黑毛的手臂伤痕累累。他的右手从左臂轻轻拂过,每一条伤口,都有一个故事。
“道爷!”香鸡涕泪俱下,膝行过来,抱住了陈无道的大腿,泣不成声地喊道,“道爷!是香鸡犯了错,怎么能让道爷受罚!道爷,我来!”
陈无道叹口气,爱抚着香鸡杂乱的红发,确实如鸡毛一般。这厮有多久没洗大头了?
“道爷!耗子没能制止香鸡,愿陪香鸡打断一条胳膊!”耗子也哭出声来,“噗通!”跪倒在地。
“道爷!”十二个铁尺男虽然对于根顺怒目相向,如要择人而噬,但都一齐跪倒在了陈无道跟前。铁尺“砰!”地拄在地,深入地毯下的瓷砖。
一直没离开包房的白苍牙暗自感慨,这个陈无道,果然是个人物,不可小觑啊!
文强却没有白苍牙的眼界,只是两眼发热地望向陈无道,感慨着香鸡的幸运。招个好小弟不容易,找个好老板就那么容易吗?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情,白爷会不会这样对我呢?沈爷呢?于爷呢?对,于爷一定能,也只有于爷能!文强再次满腔崇拜地看向了于根顺。
男同学亲眼目睹了感人至深的一幕,这真是黑社会吗?这才是男人!男人就是要这样,为了兄弟!为了谊!可是我的兄弟在哪里?
女同学的眼圈都红了。打断人家一条胳膊,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就摸了一下而已,又没少啥,更没多啥……在座的女生,哪个没有被人揩过油?那得丑到什么程度!
“文英,要不算了?我也没怎么吃亏!”何蕾悄悄地拉一下余文英,现在她看香鸡那一头杂毛,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余文英安慰地拍了拍何蕾的香腮,经此一役,小两口的感情再次得到了升华,晚的激情是免不了的。
但余文英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于根顺。现在,余文英在顺子哥的折服已经是五体投地了。只要顺子哥一声令下,顺子哥你就说打哪儿!
“啪!啪!啪!”
哭成一片的包房里再次响起了单调的掌声!
包房内所有的目光都“唰!”地转向了于根顺。
于根顺分开手掌,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心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没有人随随便便成功啊!只有白苍牙看过来的目光算是意味深长,都是给人家当老大的人。
“于爷!”陈无道苦笑着看向于根顺,脸也不无怒意,“于爷可是觉得兄弟们可笑吗?”
“感动,感动了啊!”于根顺的手掌又旁若无人地拍了两下。
“于爷,无道在平阳也算有点小势力。但无道最可宝贵的,只有手下这批兄弟!希望于爷能够成全!”陈无道向于根顺双手一抱拳。至于成全的意思是就此放手,还是允许他代领刑罚,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道爷在平阳的势力,可不是一点点啊!我这同学刚刚给我说起过的,就在来‘金碧辉煌’的路。”于根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盛赛斌说道。盛赛斌猛然被众多目光聚焦,有点张口结舌,连忙去端啤酒杯。
“哦?没请教这位是……”陈无道又向盛赛斌拱了拱手,态度极为客气。
“盛赛斌!无名小辈,道爷不知道也是对的。”于根顺给陈无道介绍了一下,“但他爸爸要在道爷手下讨生活啊!盛大建筑,盛天桥!”
“原来天桥兄弟的公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无道和盛总打过几次交道,极爽快的一人,是好兄弟!于爷说笑了,盛大建筑也是平阳数得着的企业,怎么会在无道手下讨生活呢?”陈无道这下可是彻底放松了,有名有姓就好办,提什么要求,我接着就是……
“哦,那就好!”于根顺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对包房公主说,“给道爷和白爷倒酒!”
于根顺现在才想起来让陈无道和白苍牙坐下,陈无道和白苍牙也是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是站着的。当然,两人并没有觉得于根顺失礼,在于根顺一左一右坐下时,都是极为放松。于爷让坐下了,事情就揭过了?
包房公主倒了两杯藏马山白干,于根顺举了举杯,一饮而下。陈无道和白苍牙也端起来,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其实陈无道近年来觉得身体有亏,早年落下的伤口阴天下雨时老痛,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白酒了,更何况这么劣质的白酒呢?
不过,男人如酒,兄弟如歌。重要的不是喝什么,而是和谁喝!
“是这样,盛赛斌同学呢,少年有成,不甘心依附父辈的势力,想拉起一支队伍单干!”于根顺指了指,让盛赛斌坐过来。盛赛斌受宠若惊地和三位老大同席。
陈无道却是心下一惊,这是要捧这个叫盛赛斌的小子吗?睡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不过,形势比人强啊!我不答应,又待怎样?酒意往涌,陈无道的肚子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于根顺也太过分了点?你最好在平阳住下,罩他一辈子!
“呵呵,道爷不要紧张!盛赛斌没本事从道爷锅里抢饭吃,我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是要开个建筑公司而已。”于根顺笑了,少不得,在坐的每人又是一杯藏马山老白干。
“我给道爷说的呢,是盛大公司的砂石生意。这点小钱,道爷就不要挣了。我有安排。”于根顺又举杯。
陈无道心下大定,当然也是心情大好,少不得拍了拍胸口说,“于爷既然吩咐了,这生意无道不做就是!盛大建筑的场子,以后无道也罩下了,谁敢找盛大建筑的麻烦,就是跟无道过不去!”说着就把第三杯喝了下去,虽然肚子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盛赛斌本来就喝了一肚子啤酒,六两白酒下肚,立即钻到沙发底下去了,老大果然不是谁都能做的……
“这最后一杯呢,我还是要跟道爷说下!”于根顺把第四杯酒端起来,陈无道已经一脸的苦笑了。白苍牙也在另一边开始打晃,还好这是最好一杯!而于爷刚才,也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杯……
“现在这社会啊,什么女人花钱找不到?看到道爷的面子,爪子我就不要了!你给我记住,不要欺负良家女子!”于根顺慢腾腾地说着,包房公主倒是莫名其妙地一抖。
“你过来!”于根顺伸手指了指香鸡。香鸡一直跪在地没敢起来,听到于根顺召唤后,犹疑地看向了道爷。道爷好像有点迷糊,但还是点了点头。香鸡只好膝行过来,虽然泪眼模糊,还是努力地笑了一下说,“是,于爷!”
“我给你留个念想,欺负良家女子,是不可饶恕的!”说着,于根顺饮下白酒,伸手一拽,香鸡的一条胳膊已经脱臼!
“啊——”一声惨叫响彻包房!
包房里的人再次集体傻掉。于根顺做事,也太出人意表了!
“这个小混蛋,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惨叫声未落,包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