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盛夏,灵山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 首发--无弹出广告&&
煦暖的阳光照到脸,于根顺睁开眼睛,直把灵山当藏马。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鸟儿吃虫后发出欢快的啼叫,恰有老鹰早起。
山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鸟儿也好,鹰也好,不过为了口吃的,并无善恶之分。人却复杂得多。
于根顺本不想多事。哥只是藏马山一瓢把子而已,沧海离藏马山好远的。蒋破军非要凑来打脸,若不狠狠地打回去,怕是永无宁日,这已经不单单是小朵的安全问题了。
昨晚听李天行讲故事时,《警钟长鸣》重播,于根顺认真学习了一遍。法律虽然没学明白,道理却是明白了。这是背后有人操纵,一张大网已经织成,正有条不紊地罩了下来。裹住你的四肢,糊住你的鼻孔,留下你的嘴巴,你偏偏却发不出声来。
从李天行那里,于根顺知道了一个新词,话语权。掌握了话语权,就掌握了大义,就站在了道德的高端。我拿走你的东西,合情合理合法。我打死你是为民除害,是替天行道,呃,是维稳。你朝我叫一声,是狼子野心,是忘恩负义,呃,是不和谐。
掌握多少资源才能获得话语权?掌握话语权又能获得多少资源?两者彼此增益,相得益彰。蒋破军势力之大,根基之深,可动用资源之多,实在是深不可测。满大街的警察正是表现出了这种癫狂。
官府和贼,自古不两立。而今这世道,却是变了。
于根顺想起了堂吉诃德和他的风车,王玲讲过的。今天,哥要堂吉诃德一回了。哥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兜圈子,你也没给哥留下太多的转圜。
你咬哥一口,哥就拔下你的狗牙,砸烂你的狗头!
要怪,就怪你瞎了狗眼。
“顺子哥,还早呢!”
李天行打了个哈欠,脸堆起了笑,两坨眼屎很生动。身的伤疤太多,下雨阴天的不舒服,在树下睡觉也算是下雨阴天了。李天行睁开眼睛时,正看到于根顺起身要下山。顺子哥神人啊,就在岩石坐了一夜,不见倦容。
昨晚,远远地听到大铁锤破门时,李天行就已经很流畅地叫起顺子哥来了。如果不是顺子哥要山乘凉,三人绝对无幸。
“去吃饭。”于根顺笑了笑。昨天中午吃得挺饱,晚好像忘记吃饭了。
“起了起了,小远子,吃饭!”李天行爬了起来,拿脚踢袁远的屁股。袁远睡得正香,四仰八扎的,猪一样。李天行有点妒忌这小子,年轻真好啊,哥睡得像狗一样蜷缩……
“哦唔,我再睡一会儿……啊?吃饭了?!”袁远腾地坐了起来。都吃了一整天化学炒饭了,尼玛行尸果然是化学系肄业。
喷喷香的小米粥,膨松脆的油条,热腾腾的肉包子。路边的早点摊,三人吃得热火朝天,至少是十个人的饭量。老板娘眉开眼笑地伺候着,大肚客什么的最有爱了。
旁边,三个晨练的老头正在说“飞车哥”的事。
“也不知道抓到了没有,当好人,风险大啊!没人管社会正义,道德良心,就盯着你的小尾巴。也不想想‘飞车哥’为什么飞车!”说话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头,戴个眼镜,退休前可能是人民教师。蒙着人造革的矮脚桌,横放着一根打花棍。
“抓到了,今早没看到警察街。你不知道啊,昨晚警察把全市的旅馆夜场都翻了个遍,连‘金碧辉煌’都查了!”搭话的老头退休干部模样,脚下放着个鸟笼,鸟笼外面蒙着蓝布。
“‘金碧辉煌’不是蒋霸天的吗?警察过去查,都要先打电话过去的。我看兴许是出大事了!”第三个老头已经吃完,旁边放着四个光溜溜的核桃。
“又不是查‘黄赌毒’,打什么电话!警察有数的。”退休干部显然知道得更多些。这个早点摊离“幸福新村”不远,能在这里吃饭的老头,也不是一般老头。
“哦,你看‘飞车哥’得判几年啊,我孙子很崇拜他。”退休教师模样的老头说。
“我看啊,进去就出不来了!看守所里黑着呢,都不一定能活到判刑。其实我也不知道抓到没有,我儿子一晚没回家,还在执勤呢,据说昨晚全市警察都没休息。这里面道道多呢……走啦走啦,山。”干部模样的老头退休了还是领导。
说着话,老头们各自付了账,欢声笑语地离开。
呃,世界最幸福的事,就是有手吃饭!袁远右手往嘴里塞着油条,左手端着小米粥待嘴,百忙之中还看了看于根顺。顺子哥也在忙着吃油条,就像没听到三个老头说话一样。看去顺子哥的年纪还不如我大?
行尸脸倒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已经吃完了第四屉小笼包,手里拿着根油条,撕成一截一截的,放在小米粥里。撕完后,手往头抹了抹,光头更亮。
这两个晚,袁远似乎看清了很多东西,却也无法去怪谁。也许行尸说得对,这个世界认真不得,要怪就怪自己太天真……
“谢谢!十二块!”老板娘算了帐,刚才那三个老头加起来也不到四块钱。
“呃……”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尤其是李天行和袁远彼此不服,“你这厮吃饭怎么不带钱呢?”于根顺也很无辜,“到你们地头吃饭,还要哥掏钱?”
“老板娘,把这两人押给你,你随便用!我回去取钱哈!”李天行很自觉地站了起来。老板娘捂着嘴打量着两个棒小伙,虽然连说“不敢用”,却端了两碗开水过来,别让客人干坐着。
一会儿李天行回来了,拎着一个黑色牛皮大包,鼓鼓囊囊地不知道装了些啥。
“你俩一定要跟着?”
说这话时,于根顺站在海边的沙滩,看着风平浪静的大海。水天相接,一览无余。
“跟着顺子哥,一定没事。哈哈!”袁远侧身把一块鹅卵石用力扔了出去,就像得了小儿多动症一样,他的两手一直闲不住,“要是顺子哥有事,袁远就陪着好了!”那鹅卵石在海面几次起落,荡出几处水花,终于没入不见。
“给蒋破军当了十年的狗,有机会看蒋破军当狗,行尸怎么能放过?嘿嘿!”李天行搬起一块大石头,双手举过头顶,“嗨!”一声扔了出去,随着“嘭!”一声响,激起浪花多高。“顺子哥,我想死!”李天行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哦。那走!”于根顺看了李天行一眼,点点头,往前走了。
这里是灵山区,北斗大厦在临海区和灵山区交界处,沿着海边即可走到,大概五六公里的样子,当作饭后散步。
路,李天行又简明扼要地给于根顺介绍了一些事情。蒋破军是全国劳动模范,“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沧海市人大代表,北斗集团董事局主席。
去年白耀东被做掉后,苏烟妥协了,东方电器被更名为玉衡电器。或者是目的已经达到,或者是蒋破军碍于身份,或者其它什么原因,蒋破军对苏烟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苏烟这小寡妇,确实有几分能力。白耀东虽然差蒋破军很多,但也是个有势力的人物。白耀东死了以后,苏烟居然顺利接手四家大型超市,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甚至更有起色。
或者是白耀东树倒猢狲散,或者是苏烟不想和道有什么牵连,现在的“东方集团”是个纯粹的零售企业。
当然,苏烟也没有能力翻案,负责此案的黄炳坤,现在是临海区公安分局局长。当时“入室抢劫打死活该”案一出,老百姓也是议论纷纷,但更多的说是黑道火拼,大鱼吃小鱼。半年过去后,大概已经没人记得这事了。
值得一提的是“东方集团”法律顾问宋怀海,这人有点人脉,但并不是道的人物。宋怀海本人是衡亨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在蒋破军的运作下,玉衡电器半年来发展迅猛,三家门店已经占了沧海市家电市场七成以份额。以此为基础,玉衡电器进军华北家电市场,人口在二百万以的大城市均已建立门店。采取的措施就是强势入主,拿下当地最大的家电销售门店。如果对方不肯合作,蒋破军当然有办法,李天行就因此去过两个城市。
在强大销售网络的支持下,玉衡电器整合流资源,争夺定价权,开启了零售商的时代……
李天行说什么,于根顺就听着什么,偶尔点点头,脸没有更多的表示。
虽然已经为蒋破军效力了一年,但袁远还是头一次来到北斗大厦。望着这座宏大又神秘的建筑,袁远多少有点眼晕。铸铁栏杆围成的院落,门口六个魁梧的保安,袁远自问也就能对付一个,来两个就悬了。
好在保安并没有过多盘问,就放三人进入了花园一般的院子。于根顺闲庭信步,似是对景致颇感兴趣,还在金水桥驻足观赏了一会儿游鱼。而李天行和袁远已经很自觉地跟在于根顺身后了。
前厅有十余米高,占了两层楼的开间,顶吊下来一座大型水晶灯。左边是一个小桥流水风车磨坊的模型,具体而微,形象生动。右边墙是一副万马奔腾的水墨画,也是名家真迹。北面墙,“北斗七瑞”四个立体金字,张扬霸气。
厅内又是六个保安,横眉冷目地站在那里。前台两个旗袍女子,前微笑招呼,其中一个问道,“是于先生吗?请跟我来!”笑得很标准,露出八颗牙齿的四分之三。
电梯直通十二楼。袁远本有些犹豫,但于根顺和行尸都进去了,他也只好大模大样地跟进。十二楼的走廊两侧是多间小门。一个职装女子迎过来,带着三人径直走向正东方向的大门。这大门实木为骨,包紫皮砸金钉,看着非常气派。
职装女子在门敲了两下,随即推开房门,俯身请三人入内。于根顺施施然进入了蒋破军的办公室,李天行和袁远并排紧跟其后。李天行手里还提着他的皮包,一路居然没人要求打开检查。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于兄弟,为请你来,愚兄可是费了好大力气!”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热情洋溢地向三人走来,就像迎接久未谋面的老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