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尚仁杰的后事,杨天一直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直是白昼、黑夜不分的况味。过了些天,杨天接到段小波从北京打来的长途电话,他在电话里的有些神情怪异,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与刚过去的悲恸有些不同,听着竟有些如释重任的感觉,他对杨天说:“杨天,你来北京吧,我和段语在北京等你。可能我要终身照顾她了。”
盘山的天,永远这样明媚,空气清新,但高居上天的善解人意的神啊,怎么能知道世间的人们的苦痛心情?
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杨天一个人背了简单的包,神情茫然地坐在开往盘山机场的公共汽车里。
古人倒有一种叫做“归去来兮”的长吟和情结。杨天自问:而我,是归去?还是终需归来?
杨天无法揣摩,更无从预料。此刻的他,悲愁、空荡、渺茫、失意一切滋味尽数掺杂于其中,无法体会,也无法领悟,更无从自醒,倒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里的语句,机缘巧合地契入并暗合了此刻他的心境,或许,这个时候,尚仁杰也就在他的耳边,如此轻轻低语: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曾带走一片云彩...”
“今生已矣,且让我凝为一粒孤独的种”就在登机前的那瞬,一句在学校里读熟的一句现代诗毫无预兆地突然袭上杨天心头,他有些惶惑,继之竟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几乎使他难以站立得稳。
伫立在舷梯上,他转了身去,机场后的南方,那正是他熟悉得几乎撕心裂肺的盘山,此刻,它正归隐于连绵群山之后,在那里,城市和乡村的人们,将继续沿着以前的轨迹,忙碌地打发着惯有的生活,迎着自己前路的时时刻刻,体味着属于自己又每人各不相同、迥异非常的欢乐与悲伤。
坐到座位后不久,待得飞机轰鸣而起,他又仿佛惊醒般回过神来,靠近机窗,转过头去,试图再翘首这片土地时,视力所及,却已尽是层层堆积的白云和上空里浩渺无边的橙红色惟有这悠远弥深的宇宙,才永远是人们无法仰望、难以探究的奥秘。
盘山自已无法望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