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宁静的夜
作者:雁舞流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16

被她这么一哭,李隆基似乎也没了主心骨。只得抱着她,匆匆告辞:“失礼了,兄长。改日隆基设酒赔罪。”说罢,已急急抱着李元往外走,又回头叫道:“二郎!”

被他一叫,薛崇简才回了神,丢下酒杯,大步追了出去……

“三郎——”没料到李隆基竟是说走就走,李重润跳起身,只来得及唤了一声,李氏兄妹早已下了台阶直往府外冲去。“这……”有些失措地低喃了一句,他摇头苦笑道:“不过一小儿便乱了他的心,这还能做什么大事啊……”

李重润还在感慨,李裹儿却已“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恨声道:“我看李隆基分明就是借故而去!不过是伤到手,哪里会是什么大伤了?偏就这样不顾而去,分明就是不给大哥你和姐姐的面子,不愿意与我讲和罢了!”

李重润抬眼看她,不以为然地摇头,却没有开口说话。反是李仙蕙扶着腰走过去嗔道:“裹儿,你不要乱想了。你也看到了,元元是真的伤了……”

“伤了伤了,她李元可真是有个好哥哥,不过是伤个手指也这样大惊小怪的……”李裹儿冷哼一声,回头瞪着早就喝得满脸通红的武崇训,厉声喝道:“你喝够没有!若是还醒着,就回去了……”说着,便拂袖向外走去。

“裹儿……”李仙蕙见唤不住李裹儿夫妇,只得低声一叹,身后武延基已经柔声相劝:“娘子,你莫要难过了,你也知道裹儿就是那样的性子。或许再过几年懂事了也便知道你的苦心了……”

李仙蕙回眸一笑,轻轻握住武延基的手,在丈夫相扶下又坐于胡床上。

那头李重润也挥手斥退乐伎,回过头来叹道:“若真如裹儿所说,三郎是借故告退,那事情可就是不妙了。”

“此言何意?”李仙蕙不解地低声相问。李重润却是一叹,沉声道:“我不过是才起了个头,他便吓退,岂不是说三郎心中也惧那张氏兄弟?!”

听到李重润就这样把张氏兄弟之名说出,李仙蕙不由得神情一黯,垂下头去。反是武延基点头道:“张氏兄弟现在权倾朝野,若是李隆基畏惧,倒也不奇怪。只是,连被叫作‘阿瞒’的李隆基都这样畏惧,那怕是再没什么人敢于反抗了。”

“可恨!”一拳击在案几上,李重润借着一股酒气怒喝道:“不过是祖母的面首,以色侍君的贱人罢了,居然也能高官厚禄,权倾朝野,这算什么世道?!祖母真是……”

“大哥!”李仙蕙厉声尖叫,虽然是阻止了李重润说出更严重的话来,却仍是脸色煞白。

武延基看了她的脸色,忙过去安抚,又命婢女扶着李仙蕙先行安歇,自己却是返身拉了李重润笑道:“兄长好不容易出宫,咱们不说别的,只饮酒一论岁月……”说着,便唤上燕乐,举杯劝酒。

李重润一声叹息,举杯饮尽,便又立刻去抓酒壶:“且饮三百杯,一醉解千愁……”

月色迷朦,仰头相望,头顶却是一弯新月。只是,这月亮,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抹糊……

薛崇简打了个酒嗝,晃了晃脑袋,扒着车厢,大声唤道:“停车停车,让我也上车去。元元,你到底是伤得如何?怎不让我看看?”

被他这样扒着车厢,那御者没奈何,也只得停了车让他跳上车来。挤进车厢,薛崇简硬是往里挤。却被坐在边上的李隆基信手推开,“醉了便好好歇着,莫要让酒气熏了元元。”

薛崇简捂着嘴,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原本就发红的脸色便更红了三分,笑容越发显得憨直。为了掩饰窘态,薛崇简笑着嗔道:“元元恁地不小心,不过一只琉璃杯,摔坏了便摔坏了,还去捡它作什么?”

他这头抱怨,只当李元必又是跳起驳他。却不想他一句话说罢,竟是没人理他。李氏兄妹两个都紧张地看着李元,甚至李仪还推开秋眉,亲手为李元包裹伤处。

薛崇简撇了撇嘴,探头看去,只见李元白皙的掌心一道划痕,竟是直接横过左手掌心。心头一惊,他的酒倒有几分醒了。“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不过是捡个碎琉璃片,怎么竟能划到那儿?”声音突然一顿,他眨巴了下眼若有所思地审视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李元。

看看李元,李隆基紧张地问道:“阿仪,元元的伤可会留疤?”李仪还未回答,他已重重一掌击在腿上。恨声道:“都怪哥哥无能,才害小妹这样伤了自己。”

李仪目光一闪,抬头看着李隆基,囁嚅着唇却到底没有问出话来。李元却是伸出手来拉着李隆基,温言道:“谁说我家三郎哥哥无能?今夜要不是哥哥警醒,怕是大家都要陷入麻烦了。要我说,三郎哥哥最是聪明了……”说着,她偏了脑袋倒在李隆基的肩头蹭了蹭。一副讨好的神情让原本一脸沉郁的李隆基渐渐柔和了表情。虽然仍是没有笑,目光却是温柔起来。

半眯了眼,薛崇简试探着问道:“莫非刚才李重润说了什么?可是……”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大声喝问之声。马蹄达达声里,一个洪亮的嗓门在大声喝问:“四门落匙,众坊宵禁,何人如此大胆,深夜犯禁?!”

薛崇简挑起眉来,刚嘀咕了一句“金吾卫”,外面随在车旁的王毛仲已朗声回话:“不知哪位将军当面?咱们是‘五王宅’的。车上乃是临淄郡王与燕国公……”

听了这话,那挡在车前的将军也是一怔。抬眼看看不显奢华的马车,验看过令牌后,才让开道路,又策马于车旁,恭声问道:“可是郡王与国公当面?还请一见。”

李隆基抿唇一笑,还未说话,薛崇简已经一把推开车门,怒道:“正是本公在此,可还要我下车与你看个仔细?!”

那金吾卫被他一声喝斥,却不显恐慌,只是于马上抱拳道:“得罪了。职责所在,望国公恕罪。”话说得客气,却是一番从容之态。

薛崇简目光一闪,仔细打量了几眼那身材魁梧,胡须浓密貌似胡人的金吾卫。笑问:“究竟是哪位将军当面?”

那金吾卫目光微闪,却仍是不卑不亢地答道:“某名野呼利,小小校尉,不敢当国公将军之称。”

“野呼……”李隆基定定地看了那野呼利两眼,忽然笑问:“可是李将军之婿?”见他颌首默认,便微微一笑,却未如薛崇简一样直接拉关系。

虽同是武皇孙辈,他的身份却比薛崇简更为敏感,到底不好与这些武将结交。倒是薛崇简不象李隆基一样想得多,大大方方地与野呼利闲扯数句,又定了改日请他喝酒,这才作别各往东西。

远远地望着李氏车马远去,野呼利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去。在他身后的一个侍卫便低声道:“看起来好象是从安定坊那边出来的,永泰郡主府便在那边。”见野呼利转头看来,他又低声加了一句:“听说今夜东宫邵王便是赴郡主府赴宴的……”

瞥了他一眼,野呼利只是低哼了一声:“若是喜欢传话,不妨学舌坊间风月,皇家事你还是少说为妙。两京里这么多年,你不知什么是祸从口出吗?”

正说话间,突听一声厉喝,野呼利忙拔转马头望去。却是从前面一马飞驰而来。饶是巡夜的兵士大声呼喝,来者也未放缓速度。野呼利大怒,一声令下,便有兵士弯弓相向。那骑士无奈,只得放慢速度,却是大声道:“某乃麟台监属下,身负要务,尔等还不快快让开!”

野呼利目光忽闪,眼中难掩一丝厌恶之色,脸上却还是放缓了神情。令手下上前查了令牌,这才放行。眼见那骑士快马加鞭,竟是直奔大明宫方向。不禁皱起眉来,心中暗自思忖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麟台监是近年武皇命名,其实就是前朝的秘书监,管理国家图书档案,权势并不大。可是现在出任麟台监的却是武皇身边的宠臣张易之,所以这麟台监也便风生水起,成了炙手可热的好去处。

虽然打心底里有些瞧不起张氏兄弟,可野呼利也不是莽撞之人,自然不会轻易开罪张氏门人。倒是他身后的侍卫看着那渐远的背影,“呸”地一声啐道:“有什么大事?还真当自己身负紧急军情不成?竟敢如此纵马长街,怕是那些亲王都没有他们来得嚣张。”又窃语道:“将军可看到,这人也是从安定坊而来,莫不是东宫邵王那边……”

“闭嘴!”野呼利一声冷喝,吓得那侍卫乖乖闭嘴。野呼利却是瞪过他之后沉着脸转目遥望着远处高耸的宫墙。

墙内飞桅斗拱雄浑壮丽,沉沉夜色中,重重宫阙直如连接着天际一般威仪庄严……

此刻的大明宫,就仿佛是沉睡的**,肃穆中透着令人畏惧的森然……

野呼利静静地遥望着这座宏丽的宫城,忍不住一声轻叹:“看来今夜有很多人要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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