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那西夏人的尸身,叫道:“王姑娘,王姑娘,敌人都打死了!”忽听得背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未必都死了!”我一回头,见是慕容复。于是我象原著一样笑道:“老兄快快去罢,我决计不能再杀你。”慕容复道:“你有杀我的本领么?”语气十分傲慢。我抱拳道:“在下不是阁下对手,请你手下容情,饶过我罢。”慕容复道:“你这几句话说得嬉皮笑脸,绝无求饶的诚意。段家一阳指和六脉神剑名驰天下,再得这位姑娘指点要诀,果然非同小可。在下领教你的高招。”这几句话每个字都是平平吐出,既无轻重高低,亦无抑扬顿挫,听来十分的不惯,想来他是故意捏着嗓子说话,遣词用句倒是不错,声调就显得十分的别扭了。我当即一揖到地,诚诚恳恳的道:“阁下责备甚是,在下求饶之意不敬不诚,这里谢过。在下从未学过武功,适才伤人,尽属侥幸,但得苟全性命,已是心满意足,如何还敢逞强争胜?”慕容复嘿嘿冷笑,说道:“你从未学过武功,却在举手之间,尽歼西夏一品堂中的四位高手,又杀武士一十一人。倘若学了武功,武林之中,还有对手么?”
我不禁苦笑道:“我本来不会什么武功,能杀了这些人,完全是因为王姑娘眼光独到,指点有方。我只不过我运气好而已,方脱大难。”慕容复冷笑数声,斜目睨视,瞧他这几句话是否出于本心。我又说道:“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请你饶过我们吧。”慕容复道:“咱们没打过,你怎知不是我对手?王姑娘将‘凌波微步’传了给你,嘿嘿,果然与众不同。很好,我等在这里,你去请她指点杀我的法门。”我摇了摇头说:“我打不过你的,还是不用打了吧。”
容复着拾起地下一柄单刀,突然之间,大堂中白光闪动,丈余圈子之内,全是刀影。我还没来得及跨步,便已给刀背在肩头重重敲了一下,“啊”的一声,脚步踉跄。我脚步一乱,慕容复立时乘势直上,单刀的刃锋已架在我后颈。
慕容复道:“你快去请教你师父,瞧她用什么法子来杀我。”说着收回单刀,右腿微弹,砰的一下,将我踢出一个筋斗。王语嫣叫道:“段公子,快上来。”我道:“是!”攀梯而上,回头一看,只见慕容复收刀而坐,脸上仍是一股僵尸般的木然神情,显然浑不将他当作一回事,决计不会乘我上梯时在背后偷袭。我上得阁楼,低声道:“王姑娘,我打他不过,咱们快想法子逃走。”
王语嫣道:“他守在下面,咱们逃不了的。请你拿这件衫子过来。”我伸手取过那农家女留下的一件旧衣。王语嫣道:“闭上眼睛,走过来。好!停住。给我披在身上,不许睁眼。”王语嫣待我给自己披好衣衫,说道:“行了。扶我起来。”我连忙睁开眼扶她起来。慕容复在下面嘿嘿冷笑,说道:“我叫你去学了武功来杀我,却不是教你二人打情骂俏,动手动脚。”王语嫣道:“你扶我起来,坐在这里。”我扶着她身子,让她坐在一张板凳上。
王语嫣双手颤抖,勉力拉着身上衣衫,低头凝思,过了半晌,说道:“你不露自己的武功家数,我……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打败他。适才他跟你动手,一共使了一十七种不同派别的武功。”我奇道:“什么?只这么一会儿,便使了一十七种不同的武功?”心想:“姑苏慕容家的武功果然繁杂,可惜没有什么上乘的武功在内。”王语嫣道:“是啊!他刚才使单刀圈住你,东砍那一刀,是少林寺的降魔刀法;西劈那一刀,是广西黎山洞黎老汉的柴刀十八路;回转而削的那一刀,又转作了江南史家的‘回风拂柳刀’。此后连使一十一刀,共是一十一种派别的刀法。后来反转刀背,在你肩头击上一记,这是宁波天童寺心观老和尚所创的‘慈悲刀’,只制敌而不杀人。他用刀架在你颈中,那是本朝金刀杨老令公上阵擒敌的招数,是‘后山三绝招’之一,本是长柄大砍刀的招数,他改而用于单刀。最后飞脚踢你一个筋斗,那是西夏回人的弹腿。”她一招一招道来,当真如数家珍,尽皆说明其源流派别。
王语嫣侧头想了良久,道:“你打他不过的,认了输罢。”我道:“我早就认输了。”提高声音说道:“喂,我是无论如何打你不过的,你肯不肯就此罢休?”慕容复冷笑道:“要饶你性命,那也不难,只须依我一件事。”我忙道:“什么事?”那人道:“自今而后,你一见到我面,便须爬在地下,向我磕三个响头,高叫一声:‘大爷饶了小的狗命!’”我看了看慕容复,又回头看了看王语嫣,道:“好吧。为了王姑娘,我愿意向你磕头。但你得答应我,须得保证王姑娘的安全。”慕容复:“这是自然。”
于是我下得梯来,俯伏地下,双腿一缩,似欲向他跪拜,口中大喊:“大爷饶了小的狗命!”。慕容复见状仰天大笑,得意至极。我突然间一个筋斗向慕容复胯下钻去,左手抓住慕容复右脚足踝,运用北冥神功吸他内力;与此同时,我右手一阳指使出隔空点穴的功力,连续在慕容复胸口‘神藏’‘神封’‘步廊’等要穴点上,封住他的穴道,让他无法动弹。随即我又点中了慕容复哑穴,使得他不能叫唤出声来。接着我又补点了他几处大穴。慕容复得意忘形之下,被我突然施以袭击,毫无提防之下就被我得手,不仅点了身上大穴,而且连话也说不出来,同时感觉到全身内力从右脚快速飞逝流出。
其实在一开始无量山,书交待完我任务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对付慕容复。因为我知道,乔峰的亲生母亲被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设计害死,因此乔峰和慕容复可以说是世仇,所以书要求我他们双方的命运都能够改变的任务,我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本身就是一个单项选择。冥思苦想之后,最后终于让我找到了书交待的任务之中的破绽:书不是说慕容复最后变得疯狂痴呆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么,干脆我就让慕容复死掉好了,这样他也不用再疯狂痴呆了,这样一来复杂的事情就简单化了;况且这样我也是釜底抽薪,慕容复一死,王语嫣再也无人可寻,剩下的时间我只要慢慢泡她就可以了。而我知道,原著里段誉和慕容复见面的次数虽然很多,但后面的每次见面,慕容复都是以真面目示人,我如果杀了他,必定会惹来王语嫣的怨恨。事实上原著里在少林寺的时候,段誉用六脉神剑打败了慕容复,在王语嫣的求情下,也确实是放了慕容复一马。所以我必须在王语嫣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掉慕容复,才可以不让她怨恨我。而只有在此处,慕容复戴面具的情况下,确实是我杀他的最好机会。其实以我现在的武功,要杀慕容复并非难事。凭借着六脉神剑的威力,我完全有把握象原著在少林寺的时候一样打败他。但如果慕容复被我打得狼狈不堪,多半会使出家传武功,到时候势必被王语嫣认出来。到那时候王语嫣肯定会为他求情,我又无法杀了他。而慕容复身上就有悲酥清风的毒药和解药,所以我又不能够象对付鸠摩智一样对付他。之所以我先前没有使用自己新学会的少林武功对付西夏武士,而是毛手毛脚得象原著里一样,在王语嫣的指点下,乱七八糟、狼狈不堪得才把这些个武士杀死,为得就是让慕容复象原著一样轻视于我,这样我就有机可趁了。果然慕容复象原著一样要我向他跪下,而我故意装作要下跪的样子,使出了鹿鼎记里洪安通教韦小宝的一招“鲁达拔柳”的一半动作一招制敌。原本洪安通教韦小宝的这一招是让韦小宝用匕首制住对方,然后把对方倒举起来。我手中没有匕首,但可以用北冥神功直接吸慕容复内力,同时用一阳指点他穴道来制住他。至于我之所以没直接用六脉神剑杀了慕容复,是因为我还不想浪费了他的一身内力,而想占为已有。
慕容复的内力远不如鸠摩智,况且我现在的内力也颇为深厚,所以没过多久,我就把他的内力吸光,他栽倒在地上。于是我把嘴靠近他耳边,用轻得只有他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慕容公子,你一路走好。我会帮你照顾王姑娘的。”慕容复的瞳孔瞬间睁大,明显对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大为吃惊,只可惜被我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随即被我一掌打中他脑袋,立即毙命。我心想:“你受了一拜,送了一身内力和性命给我,也不算亏。”
我回转头来,放声大哭。王语嫣见我杀了慕容复,却如此大哭,不禁问道:“段公子,敌人都已被你杀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要哭呀。”我叹道:“大丈夫立于世间,当跪天跪地跪父母。而我却不得已向敌人下拜,实在觉得对不起父母呀。”王语嫣道:“大丈夫当能屈能伸,韩信尚且受跨下之辱,又何况你呢。”我问道:“王姑娘,我先向敌人下拜,再施偷袭暗算,你是否会觉得我卑鄙?”王语嫣笑道:“兵不厌诈么。汉高祖刘邦屡败于项羽,连父亲妻子都被项羽擒去,不得不与其求和。然而待项羽离去之后,突然向其发起攻击,最后不也是在垓下一战而胜之。而且,段公子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我当真是好生感激。”我说道:“只要王姑娘无恙就好。”
王语嫣又问我:“你怎么会化功**?这么污秽的功夫,你学它做甚?”原来刚才我吸收慕容复的内力,最后他慢慢倒下,王语嫣以为这是化功**。我笑了笑说:“这是北冥神功,不是化功**。两者虽然看上去效果相似,但实际上一正一邪,全然不同。”王语嫣点了点头道:“段公子你好生了得,竟然会这么多功夫,我都闻所未闻。”我微微一笑。
王语嫣又道:“可是我现在手足无力,不会动弹,这该当如何是好?”我说到:“我可以试着帮你把毒逼出来,不过有些不方便。”王语嫣问道:“如何不方便。”我答道:“我需要用双手分别按住你的丹田和膻中要穴,这样才能够通过经脉帮你把毒从体内逼出来。”王语嫣一听,顿时脸色飞红。我手里有悲酥脆清风的解药,就是不给她用,心想:“刚才你没让我帮你烘衣服,没能占到你便宜。现在你可逃不了了吧。”但却听王语嫣说道:“这毒药非同小可,只怕段公子你也无能为力。况且你刚才恶斗连连,功力大为损耗,现在恐怕也没力气为我逼毒了。”我心想:“我刚才恶斗不错,但非但没有损耗什么力气,还从慕容复身上吸到了不少功力,可以说功力不降反升。”但这话不好说出口。
王语嫣道:“段公子,麻烦你从这些西夏武士身上搜一下,说不定他们身上会带着解药也未可知。”我心想:“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慕容复身上就有解药。”于是装模作样在地上的西夏人身上逐一查找,最后果然在慕容复身上找到了悲酥清风的毒药和解药各一瓶。于是我拔开瓶塞,送到王语嫣鼻边。王语嫣用力嗅了一下,惊道:“啊哟,当真臭得紧。”又说:“给我再闻一下试试。”我又将瓷瓶拿到她鼻边,王语嫣皱起眉头,伸手掩住鼻孔,笑道:“我宁可手足不会动弹,也不闻这臭东西……啊!我的手,我的手会动了!”原来她不知不觉之间,右手竟已举了起来,掩住了鼻孔,在此以前,便要按住身上披着的衣衫,也是十分费力,十分艰难。她欣喜之下,从我手中接过瓷瓶,用力吸气,既知这臭气极具灵效,那就不再害怕,再吸得几下,肢体间软洋洋的无力之感渐渐消失,向我道:“请你下去,我要换衣。”于是我快步下楼。
王语嫣换罢衣衫,拿了湿衣,走下梯来,兀自有些手酸脚软,道:“说不定又会有大批西夏武士到来,咱们须得急速离开才好。你说到哪里去呢?”她心中所想的自然是去找表哥,但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又觉不好意思。我对她的心事自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故意说道:“你要到哪里去呢?”王语嫣玩弄着手中的瓷瓶,脸上一阵红晕,道:“这个……这个……”隔了一会,道:“丐帮的众位英雄好汉都中了这什么‘悲酥清风’之毒,倘若我表哥在这里,便能将解药拿去给他们嗅上几嗅。再说,阿朱、阿碧只怕也已失陷于敌手……”我道:“正是!阿朱、阿碧两位姑娘有难,咱们须当即速前去,设法相救。”王语嫣心想:“这件事甚是危险,凭我们二人的本事,怎能从西夏武士中救人?但阿朱、阿碧二人是表哥的心腹使婢,我明知她们失陷于敌,如何可以不救?一切只有见机行事了。”便道:“甚好,咱们去罢。”我心里却想:“阿朱阿碧现在多半已经被乔大哥救了。”
我指着满地尸首,说道:“依姑娘之见,这些人该当怎样才是?”王语嫣道:“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岂不是好?”我心想:“这可是你说的呀。我把慕容复的尸体烧了,将来你可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借口放火烟雾对身体不好,让王语嫣到外面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处理放火事宜。王语嫣也确实嫌放火太脏,于是依我之言,去了碾坊之外。我见她出去后,先捡起地上一把刀,把慕容复的脸上划上几刀,让他面目全非。这样即使有人前来灭火,他的尸体烧不干净,别人也再不能认出他来。然后去觅来火种,点燃了碾坊中的稻草。最后我也来到碾坊之外,霎时间烈焰腾空,火舌乱吐。碾坊外树上系着十来匹马,正是那批西夏武士骑来的,我与王语嫣各骑一匹,沿着大路而行。隐隐听得锣声镗镗,人声喧哗,四邻农民赶着救火来了。
王语嫣自经碾坊中这一役,和我死里逃生,共历患难,只觉我性子平易近人,在他面前什么话都可以说,远比和慕容复在一起时来的轻松。行了约莫一顿饭时分,来到了岔路口,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向左,还是向右?”交换了一个疑问的眼色之后,同时又问:“你不识得路?唉!我以为你是知道的。”这两句话一出口,两人均觉十分有趣,齐声大笑。
可是两人于江湖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商量良久,也想不出该到何处去救人才是。最后我道:“他们擒获了丐帮大批人众,不论是杀了还是关将起来,总有些踪迹可寻,咱们还是回到杏子林去瞧瞧再说。”王语嫣道:“回杏子林去?倘若那些西夏武士仍在那边,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我道:“我想适才落了这么一场大雨,他们定然走了。这样罢,你在林外等我,我悄悄去张上一张,要是敌人果真还在,咱们转身便逃就是。”当下两人说定,由我施展“凌波微步”,奔到朱碧双姝面前,将那瓶臭药给她二人闻上一阵,解毒之后,再设法相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