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云满腹疑团,却也无意多听,见班浩均匀呼吸,呼呼大睡,不禁一笑。站起推开木窗,凉风吹进,触脸轻柔。这时微露晨曦,放眼望去,窗后漫坡的森林,郁郁葱葱,许多的树木,可惜叫不出名称。其时夏末秋初,树叶微露斑斓的五彩,红紫黄白,颜色分明,说不出的奇异美妙。心想:“出去走走。”从窗中跃出,落脚处茵茵厚厚的青草,绵软无声。
信步进林,抬首不见天,只有绿叶青藤。树叶哗啦啦随风碎响,耳朵里听着,后背上起了阵阵沙麻之感,十分地舒服惬意。她这时心底柔柔地,不想俗事,闭目悠悠出神一阵。忽然想起:“田园谷中竟能闯进外人,必是不得了的厉害角色。”
心头大跳,赶紧折身回来,从窗户跃进,见班浩仍然沉睡,鼻息依旧平稳,不禁失笑,暗叹:“我这么焦急,你倒睡得死!”返身将窗户合住,心口扑通大跳好一阵,方才平静。
听见常振东低低道:“就这么办,大伙儿四处寻找,一有消息,吹哨为号,聚齐动手,不得大意。”
众人一时都散去了,外边再无声音。
常三娘推门道:“苏妹子,班兄弟怎样了?不要紧吧?”
苏宛云赶紧道:“嫂子,他不妨事。”
常三娘道:“妹子,大伙都散了,你出来喝口茶解乏。”
苏宛云答应着出来,见外边空荡荡地,那四头野狼尸首也不见了,自被众人搬走了。
常振东对苏宛云笑道:“苏妹妹,听说你方才好胆量,又杀一头恶狼。”
苏宛云自若笑道:“哪里。”心想何止杀狼,自己连狮子大虫豹子野猪也都杀过的,只三哥不知道罢了。
每隔一个时辰,便有一名西贝村汉子来常振东家,虽无皱眉,却也没有喜色,与常振东低低几句。常振东若无其事,只说:“找到为止。”
那人便又退出,自是往返传信。
到得傍晚,班浩酣然睡醒。常三娘到厨下做出香喷喷的饭菜,招呼班苏二人吃饭。常三毛自是在外边淘气了一日,鬼头鬼脑淹进门来,满身的泥巴,满脸汗渍,双眼黑漆麻亮地,滴溜溜乱转,望着他爹嘿嘿一笑,飞快瞟了他娘一眼。
常三娘骂道:“什么时候吃饭也不记得么,怕是老娘伺候得你太好了!”从墙上摘下一把竹扫帚,似专为常三毛准备,跳过去将他按在地上,好一顿揍,打得常三毛嚎啕大哭,苏宛云劝也劝不住。
因辛加劳一直昏睡,常振东夫妇不时去为辛加劳换药,苏宛云与班浩饭后,便告退各去房里歇息。班浩大伤初愈,精气神不足,很快睡着。苏宛云却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时挂念花婆婆,不知她可曾闯出衡山派地牢。又不知封大伯是否找到薛岳二位叔叔。一时又寻思田园谷到底来了什么厉害对头,常振东等人竟也如此紧张。一时又想着班浩终于伤好,芳心暗喜。
这夜月光怜人,柔和挥洒,白晖如玉,遍撒床前地上,突然令她想起滇南的家乡。也是这般皎洁的月光,心底不自禁泛起思乡之念。静夜里蛙鸣不断。风儿吹得屋后树叶沙沙细响。山间夜雾弥漫,悄然迷蒙了月光。
苏宛云渐渐有些困意,隐隐听见隔壁常三娘吹熄油灯,常振东低声道:“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我守。记得喊起我来。”
常三娘不耐烦道:“晓得了,快睡!”
常振东又道:“今天你打三毛,也太狠了些。”
常三娘“嗨”了一声,更不耐烦:“我管教儿子,你来婆婆妈妈!”
停一停道:“他整天不归家,我不打狠些,难长记性。我看明日不能放他出门。”
常振东低声笑:“臭婆娘,平日总夸一身好胆量,如今也现原形。对头虽狠,咱们怕他作什么!”
常三娘“啐”了一口:“死鬼,我便死了也不怕,就不能让三毛吃亏。”
常振东哼了一声:“有我在,怕什么!豁出命不要,不叫你娘俩吃亏。”
苏宛云这时全睡不着了,听见常三娘道:“死汉子,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常振东嘿嘿一笑:“不许我说?自己又死鬼死汉子地喊!”
常三娘哼了一声,低低地道:“不管怎么,不许你说!”
常振东道:“好了,好了,不过随口说一说,你难过什么!”
停得一停,他道:“只是我始终犯疑,田园谷如此隐秘,对头如何寻得到?纵然寻到,进出的关防严密,怎能闯进,咱们却毫无察觉?”
常三娘道:“亏你自负聪明,原来蠢得像团炭巴!定是昨晚,咱们只顾和莲花村打架,大伙儿都分了心,才被对头钻空子。”
苏宛云不知他们说什么对头,越听越糊涂。
听见常振东沉吟道:“说得也是。”
常三娘低声道:“什么说得也是?本来就这样。对了,我说你啊,还敢自称神医,惭愧不惭愧。血手印算得什么厉害的功夫,花费半日工夫,也治不好二哥的伤,大伙儿定笑话你呢。”
常振东道:“笑不笑话,倒不打紧。毕竟咱们眼光短,器局小,不知外边的世界有多大。关起门来称神道仙,如何当得真?”
常三娘叹口气,不再埋怨他。
常振东道:“只是害得二哥受苦,我心中难受。这个血手印,不信还治不好了!明日看二哥好得怎样。要再不济,我可豁出……”
突然“啊哟”一叫。苏宛云一惊,听见常三娘道:“死鬼,再说不吉利的话,看我拧死你!”苏宛云不禁心中一乐。
过得一阵,外头再无声音,她想得一会,茫无头绪,不知不觉也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