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两人跟在永琰身后,一人是丁万田,另一名中年汉子,一身白衫,手摇折扇,气度飞扬,却不认识。
十格格心想:“丁万田见机不妙,去请了十五哥来。”想了一想,明白过来,随即嫣然笑道:“十五哥,你来做什么?也来喝酒的么?”
乾隆子女甚多,十格格唯独与这位十五哥素来亲近。
永琰微笑不答,忽道:“阿楞泰,我一直找你,原来你在这里。”
十格格微微一愣:“十五哥,你找他做什么?”
永琰肃然道:“昨夜皇阿玛遇险,我听说正是阿楞泰招惹的。我现兼着领侍卫内大臣,这等大事不能不管。”
回头对门外道:“来人,摘了他的顶子,押去刑部大牢看管,等我明日亲自问话。”
十格格一跺脚:“十五哥,我这里正问他的事。等我问完了,你再关他。”
永琰不露声色:“阿楞泰是老油子,你要问什么,告诉哥哥,包在哥哥身上。”他身后一名贴身的侍卫大步上前,要摘阿楞泰的顶子。
阿楞泰虽对十五阿哥颇多忌惮,但如此局面,不得不求自保,大声道:“十五阿哥,奴才究竟犯了什么事,竟要被下大牢?”
那名侍卫沉声道:“阿楞泰,你脑袋进水了!对十五阿哥无礼?”
阿楞泰怒极:“你们趁着十七阿哥不在,随便摆布我!”身子一晃,跃到门旁,想要夺门而出。那侍卫猝不及防,没有拦住。
那白衣汉子脚步一移,正好挡住去路。折扇轻摇,微笑不语。
阿楞泰不认识他,怒道:“不长眼的,闪开!凭你也管阿楞泰的事?”
白衣汉子脸色微变,“唰”地收了扇子,似乎随便一戳。
阿楞泰还要骂他,胸口一麻,已被点了哑穴,张嘴还在说话,却已无声。
白衣汉子点穴的手法实在太快,将扇子往下一带,疾如蜻蜓般连点阿楞泰前胸“气户”“库房”“乳中”“神藏”“神封”“步廊”“玉堂”“膻中”“中庭”九处大穴。九处穴位,分属足阳明胃经、足少阴肾经和任脉的要穴。阿楞泰哪里还能动弹,顿时僵在原地。
丁万田、辛氏兄弟与林继本等人都是行家,见了这等神鬼手法,各自都吃一惊,不约而同想道:“这人是谁?”
白衣汉子无事一般,打开折扇,轻摇数下,笑吟吟道:“十五阿哥,请恕在下多事。”
永琰哈哈一笑,满脸赞嘉:“好身手!”
十格格却想:“阿楞泰骂他一句,便被他连点九穴,这人气量太小!”
永琰微微示意,三名贴身侍卫过来,取出牛皮绳,绑住阿楞泰双手。
白衣汉子这才扇柄一拂,解开阿楞泰被封的九处要穴,却也在一眨眼间。
永琰指着白衫汉子对丁万田说:“丁大人,忘记与你介绍,这位好朋友,名叫安和光,本领了得,我和他一见如故,今后你们常亲近才好。”
丁万田心中震撼未平,赶紧见礼。见他身形挺拔,光彩照人,再端详几眼,由他的姓氏形貌,突然想起一人,心里一动,问道:“不知兄台与安泰初安老先生如何称呼?”
永琰在旁听了,清声大笑。
安和光已躬身道:“大人所问,正是家父。”
丁万田凛然起敬:“失敬,失敬。”对永琰道:“十五爷,你可知一首歌谣,江湖上人人传唱,说的是:‘东西南北中,武林比神通。论单当推扬州史,抱团难敌少林派。八方英豪却仰首,潮头独立安龙王。’这最后一句所说的安龙王,便是安兄的尊翁。安老先生外号东海龙王,一身祖传的东海神功,登峰造极,为天下英雄仰慕。”
安和光淡淡道:“都是朋友们看得起,家父如何能受这般的美誉。”倒是诚心诚意的谦谢。
十格格笑道:“丁万田,这几句话什么意思,我不大明白。”
丁万田躬身道:“这些江湖歌谣,格格自然没机会听说。
所谓‘东西南北中,武林比神通,论单当推扬州史,抱团难敌少林派’,是说天下英雄,细细推究,假如单打独斗呢……咳咳……扬州史……或者是第一。
而若论抱团成派的势力呢,该以少林派第一。
只不过扬州……咳咳……嗯,少林派虽然厉害,但到头来,还是‘潮头独立安龙王’,天下真正独领*之人,得数咱们东海老龙王安泰初老先生。”
十格格听见“扬州史”几字,倒也心中甜甜带喜,但听完后半句,微微冷笑:“是么?武林之中,原来还有老龙王。那么我问你,武林之中,谁又是大闹龙宫的孙悟空呢?”
孙悟空大闹东海龙宫,将龙王父子、虾兵蟹将戏之掌上,抢去定海神针做了金箍棒,这等故事妇孺皆知,丁万田自然明白,不禁微露尴尬。
永琰拍手一笑:“真是好歌谣。”
站在十格格之前,挡住了她的咄咄目光,转身对安和光道:“原来不知令翁如此扬名,失敬。”
安和光愈加一脸谦恭:“草莽之言,当不得真。这些过誉之词,家父何其敢当。”
丁万田道:“安公子,令翁赫赫有名,这十余年突然行踪不见,不知什么缘故?”
安和光道:“家父不喜热闹,晚年守心养性,十二年前金盆洗手,已经退隐山林。”
丁万田颔首道:“老人家倒会享福。他近来可还好吧?”
安和光眼圈一红,低声道:“家父月前已经辞世。”
丁万田“啊哟”一声:“我孤陋寡闻,竟然不知这般消息。”长叹数声。
十格格听说他父亲已经去世,倒不好再言语间为难这位安和光,便道:“十五哥,明日你从阿楞泰口中问到什么,可要早早告我。”
永琰笑道:“当然。”
十格格对丁万田抱一抱拳,转身喃喃自语:“也不知唐僧骑的是什么马?果真是白马吗?果真是东海龙太子化身的白马吗?”
安和光当作没听清,十格格已率着辛氏兄弟与林继本等人扬长去了。
十五阿哥令人押阿楞泰出去,自与丁万田告辞。
丁万田送出大厅。安和光与丁万田拱手致意,无意间眼睛一扫,忽觉廊下站着的一人有些脸熟。
那人身着家仆服饰,垂手侍立。
丁万田却也精明,发觉安和光眼光有异,顺着他眼神瞧去,也觉这家奴有些怪异。
自己府里几百人口,他不能个个认得,但觉这人的气质形容,与一般家奴完全不同。
当下不动声色,送十五阿哥与安和光出去,外边众侍从云随海从浩浩荡荡护送十五阿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