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还是退了出来,我告诉自己他只是喝醉了而已,醉了而已……
府上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没想到我尽然睡了这么久,而辛格居然也这么晚才回来。
黑暗中,沿着记忆中的捷径走向辛格的小院,他大概已经搬到正屋去住了吧,那里是否还是一副破败的景象呢?
果然,一切都没有变,甚至比以前更破旧了,现在它已经不能称之为屋子了。只有一根柱子支撑着几乎倾倒的屋顶,其他的都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但我还是走了进去,我想找到曾经的辛格,我熟悉的辛格,哪怕一丁点也好。灰尘覆盖了整个空间,蜘蛛网阻挡了所有的道路,这好像是一个黑暗的沼泽,我一步一陷地向里走着,走着……
辛格用过的桌子,辛格做过的椅子,辛格的书架,辛格的药箱,辛格的衣柜,辛格睡过的床……我一一抚摸着,感受着每一件家具上细微的滑痕,好熟悉,然而好冰凉,没有一丝人气。
我坐在那张落满灰尘但还算完整的床上,回想着最后一晚,我看到的辛格……
我好像又触摸到了他的薄唇,好像有感受到了他的怀抱,好像又听到了他对我说的话……
“不要走……你等我,好不好?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带你离开。我们去西域,忘了这里,再也不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也挣扎过,可是……可是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你说过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无论怎样都不会怨恨吗?”
又想起了他告诉我他的身世时悲愤无奈的表情,还有他发病时苍白的脸色,他的痛苦……然后爹爹和大哥进来了,他温柔的让我回到爹爹身边,我摇头,他开心的笑了,然后说了那三个字,虽然谁都没有听到……
那时的我们,有那么相爱吗?为什么忽然觉得那样的自己那么遥远呢?而那时的辛格,又在哪里呢?他真的喜欢那时的我吗?身为小孩子的我……但是,对于我来说算是小孩子的阿奕,我不是也……不,我在想什么,为什么和阿奕扯上关系……
我甩甩头,阿奕,他还好吧?居然忽然想起了他,但是,相比辛格,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好像更久些,而对辛格好像是把对林的记忆延续到了他的身上。那样的感觉,真的是爱吗?怎么回事,竟然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躺在辛格的床上,一遍遍想着这些剪不乱理还乱的问题,心中的郁闷无限扩张,终于化成一声怒吼,透过破败的屋顶,穿过了夜空……
几分钟后,似曾相识的脚步声传来,他在奔跑,辛格来了吗?他不是睡下了吗?我迅速坐了起来,向院子看去。
果然,辛格站在院中,一袭白衣,喘着粗气,当他步履蹒跚地走近,迎上我的目光时,惊讶,失望,难以置信,全部表露无疑……
我无奈的笑了,是的,我笑了,是觉得可笑!老天总是在玩弄我们,还嫌我们活得不够辛苦吗,还要这样玩弄我们?明明想着对方,看着对方,然而他不愿相信,而我又不能告诉他……
他看到我的笑,表情又转化成愤怒:“你在这儿做什么?”
“睡觉……”当我说出这两个字时,眼泪竟然不听使唤的滑落了,真是失败啊,我的演技……趁他没看见,赶快擦掉。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一缓,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正屋睡的么……”
“呃……今天不想去……”尽量自然地说道,不想再被他的愤怒占了上风,我们不应该这样相处的,于是我故作轻松地问道,“为什么不把这里重建?”
他怔了一下,不悦地说道:“与你无关。”是么……
“问问都不可以吗?好歹我是你的妻子……”
“闭嘴!我娶得是上官朵儿,你……不过是假冒的而已!”
“可是和你行礼的是我。”我笑笑,和辛格行礼的不是我……
辛格又发火了:“那又怎么样,那不过是演一场戏而已,难道清儿没有告诉你吗?”清儿……沐清风……你喜爱的妹妹,如今却和我势如水火。
“既然知道是演戏,为什么要对我发火?”
他皱了下眉,又忽然吼道:“搞不清楚的是你吧!不断的接近我,假装亲密,甚至还勾引我……我知道这些都是清儿教你做的,所以我不怪你,但是,我不能忍受你跑去打扰朵儿,乱动她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计划,想做什么我不管,也没有能力管。可是朵儿她已经不在了,只给我留下了那个院子……你应该知道吧,我只能再活五年,这五年我只想在那里静静的思念她,难道你们连我临死前的心愿都不能满足吗?你……”
他在说什么?只能再活五年?临死的心愿?
“等等……”我打断他,我忽然觉得自己耳鸣了,我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我起身向他走去,只有十步的距离,此刻却觉得那么远,双腿有千斤重,每迈一步,都要耗费我全部的力量。
终于,他的脸近在眼前了,我看向他黑色的瞳仁,用最清晰的语言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我没有听清楚,请再告诉我一遍可以吗?”
他看向漆黑的夜空,轻叹道:“朵儿她……”
“不!不是这句……”虽然这句话也让我左眼颤抖,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刚才说你……怎么了?”尽量保持冷静的语气,平和的心情,听错了……听错了……
辛格看看我,深叹一口气:“我只有五年可活了……”
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感觉一下子被抽空,手不禁向前抓去,触碰到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在我的手心里一起一伏……
辛格继续说着:“师傅救下我时,就告诉我,我只能再活二十年……所以,我才急着来报仇,所以才遇到了朵儿……虽然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可是我已经很满足了,朵儿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再过五年,我就要下地狱了,而朵儿,应该是去了天上吧……朵儿她那么善良,那么可爱,那么美……”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抬起头,却看不清他的眼睛,泪水成了我和他之间的唯一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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