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紧,七月流火,大漠的阳光快要烧起来了,他见我渐渐走不动,想要抱我。我摇头,一个人走路已经相当勉强,再抱上一个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整个大漠就是烈火炼狱,热浪滚滚,如巨大的蒸笼一般,炙热逼人,全身都仿佛被火烧烤。满眼黄色,一望无际,我们就是这个大漠中的两粒微小的细沙,不知何处是方向,何处是尽头,让人绝望,干涸的喉咙如火烧,我相信我此刻就是置身地狱之中。而身旁这个男人用身体替我挡住烈日,让我好过一些。
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烫得全身发抖,却顾不上了,使不上力气了,眼前一圈圈发黑。他用力拖拽我,试图让我站起来,他的嘴唇发白,脸已经被晒伤,眼神十分心疼,担忧。
我用力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站身来,抱紧他。
我们会死在一起吗?后人也许说大曜的公主与大燕的帝王在此同归于尽,以身殉国。还是会说这两个人,以死殉情。
他突然满脸笑意,干哑得说:“听”,我闭上眼睛凝神细听,风里隐约传来丁零丁零的声音,是驼铃!
急切地和他四处寻找驼铃的方向,终于远远地看见了一点点黄色在移动,那是商队!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忙向商队方向奔去,提脚用力跑了两步,却再也没力气了。他见状,忙道:“朕去叫他们,你在此等候。”
我拉住他,摇摇头,他抱抱我:“放心,朕不会弃你一人在此。”
“臣妾怕陛下不知西域商队的规矩,不能露了身份,亦不可言语莽撞,臣妾久居西域,对此十分了解,还是臣妾去吧。”我干咽一下,断断续续地说完。
“我叫苏白,家住敦煌,做得是于阗玉生意,在玉门关遭遇流沙。”他温柔地笑道“我很快会回来的。”
我站在沙地里,眼神不错得看着他,看着他蹒跚的身影,只觉得心底揪着疼,疼的无法抑制,泪水慢慢模糊了双眼。
我最爱听驼铃的声音,是大漠中最美的音乐,我曾无数次躺在寂静的大漠里,仰望着天空的星辰,没有一丝风,没有任何人的声音,只听到这驼铃阵阵,丁零零的提醒着我,还活着。
那驼铃声渐近,他坐在骆驼上,第一个冲到我面前,手里举着水囊。我抬眼看他急切的脸,接过水囊,轻轻拧开,递到他面前:“你先喝。”
他接过水囊,送到我的嘴边,清凉的水入喉,顿时感觉自己如快要枯死的树苗,在遇见久违的甘霖之后复苏,四肢百骸每一寸都贯通了。他看着我笑,笑着倒了下去,我慌忙把剩下的水滴进他嘴里。
佛祖垂怜,让我们终于脱离了这红莲地狱。我坐在骆驼上,看着身边的他,我们没有一起走过天堂,却一起在地狱中徘徊。
营救我们的是来自西夏的驼队,庞大的骆驼商队远比我刚才远眺时看的大的多,为首的西夏领队说“此地离黑水城不远了,我们今日要赶到黑水城,两位可以和我们先去黑水城,再做回玉门关的打算。”
黑水城?我十分惊异,想不到竟然到了西夏的王都。
黑水城,西夏王都,此地与其他西域王国一样,都信奉佛教,其城边有黑水河,故名黑水城。在敦煌有很多西夏的商人,多与其他商人相同喜欢贩卖中原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据说,因为黑水城附近多流沙,故而此地商人更爱结团,他们总是集结十几个人,形成庞大的驼队,穿行沙漠。而此地出外求经和游历的僧侣亦是多人成群,绝不单行。
从来只有两种力量使人勇敢,穿越让人恐惧的死亡世界,一种是金钱,一种是信仰。
“多谢,”我施礼道:“大漠遇劫,想不到竟然能遇见诸位,真是多谢,望佛祖保佑诸位。”
“姑娘说话真客气,都是出外的行商,难免遇见三灾开一面,让她自去吧。”
大宫人面无表情,“奴才奉旨办事,贵妃请不要违背圣意的好。”
“请给我们母女一柱香的时间,”她哭的伤怀,再也没了平日的矜贵,向宫人祈求:“我们母女今生福缘薄,让我亲自送端平。”
大宫人看着手里的金元宝,犹豫地点点头,“那快点,奴才也好向皇上复旨。”
母亲抱着我,哭着说:“端平,你要原谅母亲,母亲是不得已。”我惊恐地看着她手里拿着锋利的金簪,尖叫道:“母亲,你要干什么?”
她用簪子贴在我的脸颊上,哭着道:“端平,你来世不要投生在帝王家,今生母亲对不起你,到了阴司,母亲替你受劫,让你来生托生个好人家。”
那声惨叫那么清晰,那么真,我惊得坐起身来,抬头望去,却遥遥看见了几座宝瓶状的白塔,夕阳余晖之下,如有神仙降临,祥瑞聚集。原来黑水城即将到了,那声响是黑水城内鞭炮声。
“怎么了?”他早已经醒过来,抱紧我,“脸色那么难看。”
“做了个噩梦,”我无力的说,他帮我擦去汗水,“马上就到黑水城了,我们进城后,你好好休息。”
夜色渐浓,驼队缓慢的往黑水城缓步走去,一轮明月之下,只听到驼铃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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