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抹熟悉又开始陌生的背景远去,郑莞脚下的步伐彷徨,白云不管变得如何,终究是她的一母同胞的兄弟,融于骨血中的亲情,它不会变。但是她害怕一直守望着的、理应在他身上的保留永久的纯华会消失,那是她一生的信念。
失去这一道无比执着的信念,她也会失去生存的意志。
她愿意相信白云,却不相信环境。她不知道相见是否会毁去她的坚持,她无法否认时间这残忍的东西会磨掉一些重要的东西。
她怔怔地望着那一抹纯白的身影,不知何时原本从树缝中遗落下来的阳光为人挡了去,她退去一步,看到擂台四周的人群渐渐散去,而秦溯已站至树下,正伸手如竹般的玉指去抚树干上的抓痕,转而看望她所在的方向,眸中闪过一道神采,猛然间指下手力。他缩回手时,树干上的抓痕已被他新的抓痕所掩盖。
他看向虚空,眼中无焦点,但郑莞能感觉他是在看她。
抬步远去的他走了几步,又微微侧首,似回看一眼擂台方向,郑莞敢肯定,他发现她了,他在看她,示意她跟上,那种夹带冷意的目光,她一生不会忘记。
郑莞随即跟了上去,他方才继续行走。
他走得极快,两人间的距离从不过一丈,直到郑莞几近看不到他,好在她知道秦溯的住处,也料他是回住处,便一路朝他住处而去。
那一座精致小楼如初,他一如她初次来时倚在门边,见她近了,便转身入屋。郑莞使了飞行符,随他入了屋。
他屋内凌乱,随地放置着符纸、笔墨等物,郑莞想起他曾说略懂符箓,恐怕是他平时研究所用。
进了屋内,郑莞倒不紧张了,自入得屋内,她就能感觉到灵力分布有些不寻常,这种感觉有些类似于小隐甲禁,恐怕这屋内也有些隐的作用。
秦溯袍袖一挥,那一张张黄包符纸便自行飞动,似是分门别类地叠了起来。“出来吧。”秦溯淡淡开口。
秦溯此人,郑莞对他的印象并不坏,且对她当初隐息阵一事,他当有耳闻,现今她隐身、隐息出现,他心中也应有些想法,能窥得她心中一二,所以令她进入他那能“隐”的屋内才唤她出来。他既然在擂台边上未揭穿她,此刻她倒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
虽不知他的“隐”是否比她的小隐甲禁更为厉害,但是他既是结丹修士,想来他的“隐”至少也是能骗骗结丹修士,至于更高阶的修士,小隐甲禁本身也就不行,现在露出本来面目倒也无不可。
郑莞撤了小隐甲禁,与秦溯正面而对。
她甫一出现,便闻秦溯淡淡而道:“想不到真是你?”
郑莞面容微抽,竟是被摆了一道,“难道先前你不知道?”
秦溯微扬嘴角,“我只觉得你所在之处的灵力分布轻微不同,若非我略懂对符箓中隐身符,知道这种灵力分布类似于隐息,还真容易忽略,毕竟自然界中灵力分布微有异常也是常有之事。只是之后这种异常竟然自主移动,这倒是少见,又在白云所立之处久久不去,才心生怀疑,怀疑是你。”
秦溯所讲倒是与她所猜相近,她的破绽果然是在禁制本身上,但秦溯之于“隐身符”更或者是符箓,绝非是略懂的程度,不然就连普通的禁制能手都无法看出的小隐甲禁所带来的灵力异常,他绝计是看不出来的。
郑莞平复了心里的微动,问道:“那不知你的隐身符能达如何程度?”
她的“隐”法既能骗过结丹修士,却又开口问他的隐身符,秦溯也知她并非喜欢说废话,也不会是对他的隐身符感兴趣,她此问自是想要更高级的隐身符来达到某些目的,于是他摇了摇头,“恐怕达不到你的要求。”
“既然如此,秦师兄带我来此,不怕忍了麻烦?”郑莞此问,自是想问出秦溯的目的。
秦溯却只磨点嘴皮子,“我可没叫你来,可是你自己跟来的。”
郑莞咬了咬牙表示无奈,“我可是惹了**烦,秦师兄可是要帮我?”
他是聪明人,自然能想到她此刻定是遇了危机,她亦不想再拐弯抹角。
“好吧。”郑莞未料到他能如此爽快,只见他面色严肃起来,“但我被要求与澹台靖结为双修道侣,此事你得帮我。”
郑莞抬眉,“被要求?”
秦溯转过身去,叹道:“我等身在朝云宗。”
身不由己,这是郑莞从他话中听出的最直接的感受。
“我与澹台靖只谋面不过数次,但均无此意。”
“郑官只是五伪灵根,修不成正果,帮得了师兄,那是您太看得起了。”
“突破炼气七层,是伪灵根的一道关;入道,是所有修士的一道关;生道心,是筑基的砝码。你以五伪灵根能一路至此,若公布至修仙界,能引起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你能得如此机缘,将成为修仙界现于世界的以五伪灵根筑基的第一人,难道你不曾心动,就将淹没于朝云宗。”
郑莞沉默不语,是对秦溯能一眼看透她全部的不安。朝云宗立于修仙界之巅,无需再多出“培养了一个以五伪灵根筑基的修士”这种的虚名,比起这,更需要的了解她为何能以五伪灵根筑基,来赢得一个“能培养五伪灵根筑基的宗派”之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万物平等,寻道之路,何来灵根真伪?一切不过虚妄,世人自欺罢了。你若陷入了真伪灵根的说法,也说陷入了这世间最大的一张谎言之网。”
“可是世事不正是如此而已。”郑莞反驳道,她心中对灵根说法虽不尽信,但修仙界的道理就是如此,她需要听听秦溯的解释。
秦溯轻笑,直视郑莞,仿若洞悉一切,“你果真如此以为?”
“不信,可满目皆是如此。”
“世人常说‘因果报应,它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我只觉真伪灵根只是世人片面的划分,命运让你在此处遇了难,定会让你在他处得个运,这才是平衡。道生万物,人属这万物之列,当可尽皆溯源得道。”
秦溯之话让郑莞心动,她将此番话语记在心中,问道:“秦师兄,说说你的计划。”
“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没有计划,只有想法。第一眼我看到你,便觉得你很讨喜,所以很可怕。先前我是想待你炼气七层之后,便引你入道,五伪灵根入道,便能引起朝云宗的注意,如此一来,若说要与你结为道侣,便也不为过了。不过当时我也曾觉你对寻道一事不够坚定,也曾犹疑过,只是不曾想,你的进步超出我的想象。”
听言,郑莞蓦然一怔,“道侣”两字给她的第一个反应,难道是她被发现了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