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郎见自家阿爹带回个天仙般的姑娘,可又不敢正眼去看,便一直用余光盯着,脸热到了耳根。
“快些回吧。”直到听到那如轻柔悦耳的声音,才醒悟过来,可一想娇滴滴的碗姑娘不同于自家妹妹生得健壮,本已加快的步伐又欲放慢了些,却不想这碗姑娘已经走在她前边一步。
窦大郎于是迈大了脚步,紧紧追了上去,却总是落后于她一步,他较了好几回劲,也没能超过去,不禁有些气馁,这一路行去,反倒像是被她领着回家。
不过转眼一想到宝嫂子的情况,又担心起来,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将这一丝气馁给冲散了。
郑莞将这声叹息听在耳中,瞥见那不合少年年纪的忧心,也生出些莫名的一丝丝难受。
那少年不过十五岁左右,一双眼睛贼灵活,南海四季如春,温度宜人,他挽起衣脚裤脚,露出健康的麦色皮肤。
郑莞顺着窦老三走的方向,不多时便看见了一个小村落,依山而建,村头那大石上写着工整的“花雨村”三字,村中约有十几座简朴的石砌房。
村落一眼便能望到低,最里的那几间房应当就是窦大郎那宝哥家,因为那儿围了好些人,郑莞还看见了窦老三,他旁边还有一个妇人扶着另一名哭泣的妇人。
“阿爹,咋样了?”窦大郎冲了进去,郑莞放慢了脚步,站至人群外围,屋内无力的痛苦呻吟一声比一声弱。
人们注意到窦大郎的同时也注意到了郑莞的存在,纷纷投来吃疑的目光。
“碗姑娘是我在海边遇上的,要在我家住几天。”窦大郎简单介绍着,便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他后又冲了趴在门上的一名女子道:“二丫,先领姑娘回家。”
那二丫这才回过头来,长相普通,扎着两根麻花辫子,穿着碎花上衣和深色裤子,扯开嘴巴礼貌性的笑笑,应了声“哦。”
便在此时,屋内声音停了,房门忽然开了,里面冲出个五六十岁的婆子,手上沾着血,叹道,“生不下来,大人也快不行了。”
原本在一旁默默哭泣的妇人顿时“哇”地哭了出来,那二丫姑娘石砌的眼圈红了,欲要滴下泪来。
“窦大叔,能否让我进去看看,我会点医术,宝嫂子或能有些转机。”郑莞淡然道。
其时人群听言尽皆不信此话,他们哪听过女人会医术的,但亦抱有希望,当回头一看那女子时,远处天空、山崖交织一片,海风吹动那个如仙子一般女子的素白的裙角、垂落的碎发飞扬,她淡然的表情,如洗白的天空,如平静的海水,让人觉得温柔又深邃,顿时间,心内便生出一股信任。
郑莞不等窦老三回答,便径自走向房门,“烦请婆婆带路。”
那婆子一愣,正欲带郑莞进门,可一想窦老三还没开口,一下子停下不知如何是好,好在窦老三同意的声音立即传来,这才转身又进了屋内。
屋内一片血腥味,郑莞微皱了眉,随那老婆子进了一间席帘隔着的屋子,内里宝嫂子躺在床上,微弱地呻吟着。床头另有一名中年妇人,正往那小妇人口中灌水,口中念道:“阿宝媳妇啊,快喝点糖水,生点劲。”
郑莞径自走至床边,搭上宝嫂那汗涔涔的手臂,她气息微弱,经脉间气血混乱,而孩子的气息也尚在,估计生不出孩子是因宝嫂先天虚弱,使不上力的缘故。
思虑间,郑莞分出细微的一丝灵力,顺着宝嫂的经脉给输送了进去,初时定嫂自身的识阻挡了灵力,但片刻便被退败了。
“宝嫂,你能生下孩子的。”宝嫂突然睁开了眼睛,似缓过神来,郑莞对着她的眼睛定然笑道,手中加重了灵力的输入量。
“是啊,是啊……”那妇人也立马接话,随即那婆子也继续开始帮宝嫂接生,时不时地给宝嫂子打劲。
只闻那婆子喊了好一会“出来了,出来了……”,最后一声微弱的啼哭声结束了婆子的声音,微弱的声音越变越响。
“是个闺女。”那婆子喜道,赶紧将孩子交给了妇人,又整理了宝嫂的身体。
宝嫂子一生出孩子,便昏睡了过去,郑莞这才能将被紧紧握住的手抽了回来。那婆子一个忙着宝嫂,一个忙着婴孩,也没空再管郑莞,郑莞便自行退了出来,正瞧见众人个个面色欣喜,相信是听见了婴孩的哭声,又没听里面报忧,便知道是喜事了。
但望着众人热切的表情,郑莞知道他们想听确切的消息,于是道:“母女平安。”
“我当姑姑啦……”二丫兴奋的直跳了起来,跑过来挽起郑莞的手,“多谢碗姑娘,救了我宝嫂子和小侄女的命。”
郑莞淡笑,“是宝嫂子自己的福气。”
不多时,屋内的婆子又出来报喜了,众人一个热闹劲,直叫着原先哭泣的妇人要请吃酒。郑莞听人叫她窦二嫂子,猜测她就是窦老三二哥窦老2的媳妇,那宝嫂子应是她儿子的媳妇,只不此中却没有一个人像是宝嫂的男人。
热闹中,郑莞不着声色地退了出来,比起一同热闹,她还是喜欢在一旁静静看着。
不一会,众人一同散去,窦老三这才发现忽略了郑莞,当在院子口看见她独自静立之时,他想不明白,为何这如仙子一般的姑娘仅仅站着,你一看就能吸去所有目光,可若不看她,却会觉得那人淡到不存在。
窦老三也不纠结,赶紧招呼了儿子、闺女一道回家,留下自家媳妇在窦二嫂家帮帮忙。
窦二丫是个爱说话的主儿,挽着郑莞一个劲儿地问,问她是打哪儿来,要去哪儿,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有什么好玩的。
郑莞答得不多,只说是为躲避战乱来着。兴许窦二丫的觉得战乱这个问题太沉重,又或许是觉着郑莞所回答得不起劲,总之几句问下来,便自顾自个儿说了。
说着花雨村芝麻绿豆大的事,说是海上的故事,什么稀奇的鱼啊,什么古怪的石头之类。
最后郑莞问了一句,你见过吗?
那窦二丫裂开厚厚的嘴唇笑道:“我听我阿爹还有大郎说的,他们经常去海上。大郎游泳游得可好了,可沉到水里好长时间不上来,村里没人比得上。”
她说的时候带着略略的自豪,郑莞听时瞥了眼屋外劈柴的少年,他正侧着耳朵在听,瞧见郑莞看他,又老实巴交地劈柴去了。
此时,明明离落日尚早,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空气中也隐隐透着不一样的压力。
窦二丫看着郑莞的眸子,她看不懂郑莞眼中的深邃,便顺着郑莞的目光看去,“天变了,大风暴要来了。”
郑莞轻“嗯”了一声。
窦二丫惊奇地看着郑莞,那一瞬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能看穿一切,禁不住道:“姐姐是仙女吧。”
郑莞回过神来摸了摸二丫的头,她喜欢这个爱说话的姑娘,笑道:“二丫,你们这可有什么神奇的传说。”
先前窦二丫还怕郑莞不爱听她说话,这回郑莞问起,便来了劲,话匣子又打了。
“‘花雨村’的名字由来是因花雨楼,传说在海中某处,存在着一坐美丽的水晶宫殿,称作花雨楼。楼内住着鱼神娘娘,掌管的海中的鱼类。鱼神娘娘心情好的时候,海水便是平静的,鱼神娘娘生气时,海水就翻腾起来。”
“我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我高祖父,他有一次出海,遇了风暴,船搁浅到一座无人岛上,醒来后就在海面上看到花雨楼在海面上一闪而过,那宫殿高高大大的,檐角弯弯的,整个水晶做的,闪闪发光,高祖父说,他就从没看过比花雨楼更好看的东西。”
郑莞抬了抬眉,笑问,“那有看到鱼神娘娘了吗?”
她本是无心的一问,却见窦二丫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后瞧了瞧四周,凑过头来小声道:“阿爹总自豪这事,不过高祖父那次回来后,这人没好几天,渐渐就没精神了,天天神情恍乎的,嘴里也念叨着‘花雨楼’,那时别人都说是被海里的妖精给魂勾走了。不过有一次阿爹喝醉了,他说起这事,说我高祖父还真见过鱼神娘娘,那鱼神娘娘长得奇美无比,是鱼神娘娘将高祖父的魂给勾走的。”
窦二丫将声音低至最低,一脸凝重道:“听说我高祖父见到鱼神娘娘长的是人身鱼尾。”
鲛人这两字立马窜进郑莞脑中,适时,窦老三从厨房内出来,捧着个大汤碗,冒着鱼香。
见了窦老三,窦二丫立马换了脸,笑了起来,道:“姐姐来尝尝,我阿爹做菜的手艺最好了,特别是做鱼汤,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窦老三白了眼窦二丫,又唤了窦二丫进屋端菜。郑莞听闻两人入了厨房,那窦老三骂着窦二丫,说二丫不该同她乱说话。
此时,窦大郎走了进来,走到郑莞身边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道:“我相信二丫说的,我见过海里人身鱼尾的东西。”
郑莞本想再问,窦老三却出来了,那窦二丫跟在身后朝着郑莞吐了吐舌头,郑莞知窦老三不想多说这些事情,便决定待吃完饭后再私下问问窦大郎和窦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