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禾延帝选取活葬的一百零八各景氏童男童女,个个身怀赤子之心,他们爱民,愿意为民牺牲。他是禾延帝的小皇子,自小聪慧,深明大义,当时仅八岁,却被禾延帝列在其中。‘延帝屠子’可说确有其事,却不是史书记载的那一年,而是十年后的禾亡之时,一百零八名景氏子女活祭大地母术,成功者仅十一人。此十一人留在轮回里,会依自己的判断出现在秦朝的历史中,拨正历史,推动历史。”
郑莞想了想,这黑衣人应当还没有说到与她相关的重点,她现今所说都与她是否放下云袖没有关系,说到底,这此中的关键是大地母术,于是她问道:“大地母术究竟是何术?”
“佛门有劫之称,破劫得生,即为涅槃。然天道设命途,即劫之时、劫之数早已定。而大地母术正是造劫之术,另造劫数,人为推动命劫,推动涅槃,乃逆道之术,亦被佛道称作非正道之术。所以它虽生却不为佛门所用。佛道称之为非正道之术乃是因此术之下,佛魔相生,赤子之心如果是佛,那应术而生的转轮者便是魔,它是受者术除了赤子之心之外的所有东西,包括喜怒哀乐贪嗔痴,在赤子之心轮回的十三世里,转轮者一直会伴着赤子之心,以赤子之心为尊。赤子之心轮回一世,先会忘尽前尘,再遇转轮者时便会记起自己的使命,而转轮者无需轮回,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时光里不断增强,而在赤子之心未记起使命的时间里转轮者是自由的,但没有赤子之心的压制,很大可能会逐渐入魔。但在轮回圆满前,转轮者可以说是赤子之心的守护者,是大地母术所造之劫的守护者。”
郑莞的心猛然一收,下意识地问:“圆满后如何?”
“大地母术因是逆道之术,所以十三世轮回圆满后,便会受天道制裁,或是重生、或是湮灭。但即使重生,命途再不会让受术者与原先存在过的世界有所交集,这是天道的惩罚。也就是说,即使重生,你们再不会有交集。另外,若在重生之中,赤子之心败在转轮者心中,那重生之物便是天地至魔。”
郑莞一听,目光一冷,无端怒从心生,手上一个风刃术呼啸而去,临近其身,却忽然消失无踪。
“大地母术的受术者,无论赤子之心或转轮者,对于修仙界的各类法术全部豁免,因为逆道者,只能由自造之劫或天道来制裁。而在十三世的轮回里,偏离了自造之劫越多,最后受到的制裁越厉害。”
大地母术如此诡异,又是逆道之术,那对施术者的要求必然更大,不用说那名施术的修士李念自然修为高深,郑莞心想,于是问道:“李念结果如何?”
“施逆道之术,为天道所灭。”
郑莞脑中轰然炸响,李念如此,那受术者的结局又将会如何,重生的机率又存有几分?重生而不成魔的几率又有几分?
“依你所说,我的存在会使云袖偏离大地母术的自造之劫?”
黑衣人微微点了点头,“禾延帝深知失国之痛,所以他所要求的赤子之心只有一点,助秦卫民,不存其他。他的理想是要秦朝万千世而不改。”
郑莞震惊,不知该如何评价这黑衣人口中的禾延帝,最后将所以心绪化作一声轻叹,问:“云袖他们知道大地母术的结果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赤子之心唯有等到天道制裁时才会觉悟,他们只知轮回十三世后便会自由。”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黑衣人转过身来,那只一双冷倏、深邃的眼睛,但那眼睛的形状、颜色、大小郑莞却是如此熟悉,她身形一动,出现在黑衣人面前,抬起微颤的手。
黑衣人一动未动,任凭她将覆面的黑巾揭下,同样的五官却显得如此冷峻,她黯然回首,看着云袖新冢,轻叹。
大地母术是将赤子之心剥离出来,放入轮回之中,但它与转轮者本属一体。
她别过脸去,不忍让记忆中温和的脸庞占上这一丝冷峻,不忍让记忆里他的温暖的目光变得温度,她提高的声音,再次问道:“为何告诉我?”
“先前已经说过,为了你放下他,不影响天道最后的制裁。若你不信我所说,可以去佛宗白马寺的无音回廊,那儿应该有大地母术的原始记载。”
“仅因如此简单的理由?”
“生死可不简单,而且或许无音回廊会有破解大地母术天道制裁的法子,你、我可能都感兴趣。”
说罢,转轮者忽然一手扣住郑莞手腕,另手打开其掌。她的躯体本源是水,与空气同温,但接触到转轮却令她感觉到冰冷刺骨,竟似会被冻住的感觉。他道:“若要去无音回廊,可不能忘了这个?”
说话时,郑莞骤觉掌心一道热流,随即掌心现出一个莲印,那个她原以为会随原先肉身消失的莲印。
“莲华是佛宗赠给罪业深重的有缘人,波头摩乃红莲华,红为本相,不以本相示人,乃因孽生。白马寺佛宗的无音回廊接受两类人:大孽者、大善者。对波头摩而言,孽生黑、善生红,可作借鉴。”
“我会去无音回廊,但有一个条件。”她抬眸,轻声道。
转轮者对于无音回廊的大地母术感兴趣,郑莞依此推断他会答应她所求,故也不等他回答,直接道:“闭上眼睛。”
转轮者冰冷的眼神微有些融化,似多出一丝讶意,但如郑莞所料,他并未拒绝。
郑莞从储物袋中取出原本戴在云袖身上的雌玉,挂在了转轮者胸前,如此,她就不会找不到云袖了。
看着这熟悉的脸,同样的额、眉、眼、鼻、唇,如果没有冰冷的目光,真是与云袖无异,她将头靠近他的颈窝,虚靠着,那儿没有温暖,只散发着实质的冷意,所以,不是云袖。
她微叹,重新站直身体,盯着他胸前的雄玉,淡淡道:“好了。”
转轮者睁开眼睛,目光越来越冷,低头见雌玉,用手使劲捏住,似要将它捏碎,渐渐又松开了,“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吗?”他顿了顿,“关于霍蓝珏……”
郑莞心中此刻已几乎肯定霍蓝珏就是秀秀口中的前辈,“我还未见过他,你当初所说的,若是关于我,那我既然忘了,便是不该记着的,忘便忘了;若不关于我,我也无暇去管他人。反正暂且我不想理会,他日我若想知道,再找你问不迟。”
“他已轮回九世,下一世至少出现在百年后,他重新出生后,我才能现世,若想问……”
“我想忘了……”郑莞背过身,断然打断,知道得越多,承受得越多,于现在的她而言,白云、云袖已经让她处在了能够承受的边缘。
再有其它,她真的无法承受。
“真好……”他的声音骤然温柔似水,恰如云袖当日所说。
郑莞大惊,回首里,他亦背过身,身形于虚空中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