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已晚,李远、刘唐和宋江本待吃顿晚饭后,再回客栈的。不料刚举筷子,外头楼板轰隆作响,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哟,有客人呐!”
那妇人的声音响起,安静的酒楼便似一伙人聊天一般,热闹之极。
李远望去,灯光下,只见是个四十左右的妇人,满脸堆着笑容。肚里一寻思,该不会就是那个阎婆吧?我的天,一直把她想象成五六十岁的老太婆,没想到居然是徐娘半老。
宋江看见她时,微微一惊,又颇似苦恼之状,问道:“你怎会来此?”
那妇人笑道:“好久不见押司了,本待去县衙外去等你的,可到那时,听一篦子铺的待诏说:‘押司早先去了一步,和两人前往巷子里头哩。’于是老身便寻来,还真给撞见了。”
宋江道:“我这有两位客人,你却赶紧去了。”
那妇人倒也识趣,往常宋江以公事推搪时,她怎么也不依。今儿真有两个客人,只搭着笑脸道:“既然押司有客人在,那老身自去,打扰了!”
说着,已经退出阁儿,咯噔咯噔下楼去了。人已去,李远忙问道:“刚才那位是?”
刘唐也好奇之极,这么个老妪,宋押司都不放过?胃口也忒怪啦!
宋江摇头道:“说来话长,此妇人唤作阎婆,是开封人氏……”
一边喝酒,宋江一边把阎婆如何丧夫,阎婆的女儿阎婆惜如何卖身葬父,自己又如何资助她们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阎婆感念宋江救助,便将她的女儿阎婆惜给宋江当外室。宋江初时不允,后来执拗不过,便给她们母女俩安排了住的地方,又供她们吃穿用度。但宋江这人只爱结交好汉,学使枪棒,就跟晁盖一个样,对女色看的不十分要紧。一个月顶多去探望个几回,致使阎婆惜十分不满。今天,阎婆定是来请他过去的。
当然,有些话宋江自然难以启齿。比如男女之事,只懂得霸王硬上弓,不懂**呀之类,因此才会受到阎婆惜的冷淡对待。还有邻里街坊关于阎婆惜不检点的闲言碎语,他个人没放在心上,也不会向李远、刘唐透露。
李远听完,心里直嘀咕:宋江未免太傻了,那女人吃他的,用他的,却是跟别的男人搞上,怎么一点也不气恼?还十天半个月都不去光顾,不摆着给人制造机会吗?唉,单单在江湖上厉害有什么用,连女人都拿不下。那种破鞋,可以不要,但犯不着供养她吧。
宋江自是不知李远已经了解许多内幕,过了一会儿,他叫酒保取来笔墨纸,当即写了一封回书交给李远道:“两位贤弟,这封书信便交给晁保正。此处公人甚多,出行时务必多加小心。”
李远收好回信,道:“多谢押司提醒,我们晓得。”
其实李远和刘唐不比晁盖,在这信息闭塞的时代,没有电视网络等媒介,要认出他们还是有一番难度的。晁盖之所以不同,主要是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实在太多了。
酒足饭饱后,李远、刘唐二人和宋江告别,径自回客栈不提。就是不知今晚宋江会不会去阎婆惜那儿。不过,除了那块金条,已无书信凭据,就算去了也不怕。宋江对女人颇有些无奈,连戴绿帽的事情都能忍下,所以,只要无关生死大事,他必不会杀害阎婆惜。
想到这儿,李远心里一阵轻松,黑三郎呀黑三郎,能保住你的押司饭碗,还得多亏我啊!
翌日,照行程安排,要给朱仝送信。李远和朱仝曾在破庙不期而遇过,他扮作傻子一时糊弄了朱仝。朱仝为人仗义忠直,对李远绝无好感,没准这次跟他一打招呼就抓到牢里去了。所以,说什么李远也不想去见他,只让刘唐独身去把信件送了。
站在窗边,望着后院里种植的花花草草,实在无聊之极。李远叮嘱连城和王胖子几句后,兀自走到街上散散心。
街上人潮人涌,胡乱逛了一通。正要往回走,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招呼:“嗨,小哥儿!”
李远极目一视,眼睛不由一紧,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向他招了招手,不是阎婆却又是谁?乖乖,记忆力不错啊,居然能记住自己的模样,在此相遇也不知是福是祸。等阎婆走近了,他装作不认识道:“这位大婶,您刚才叫的是我?”
“哟,这位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阎婆不愧是笑脸婆,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这样有点给人感觉是想老牛吃嫩草,要钓李远这个小白脸。她右手挽着个菜篮子,说道:“您昨晚和宋押司在酒楼里吃酒,我可是上去过的,您忘了?”
李远恍然大悟道:“哦……”
“想起来啦?”阎婆道。
“没有!”
“……”
李远笑道:“逗您乐呢,不知大婶把我叫住,有何贵干?”
阎婆听了也乐得捂着嘴,眯眼直笑道:“你这后生倒是风趣。没事,我这老婆子就这张嘴快,喜欢和人唠叨,撞见您了,便唤上一句,怎么着您也是押司的朋友。”
看她说说笑笑,李远倒是觉得有趣,比想象中的要好一点。他道:“呵呵,多谢大婶还记得小子。您这是去买菜?”
阎婆拍拍菜篮子道:“可不,才出来就撞见公子您了。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哦,我――”
李远正想着随便揪个称呼,只听耳旁又传来一个叫声:“阎婆!”
李远还没转过头去,只见阎婆脸色一凝,但很快就笑道:“张押司,你怎的来了?”
张押司?李远心里疑惑,侧头一看,顿时一愣,差点叫出声来:张麻子!咦,不对,他嘴角旁没有大黑痣,而且仔细一看,嘴巴有点不像,比张麻子要好看几分。
张押司手上提着一壶酒,轻笑道:“几天没尝过阎婆的手艺,有些想念了。所以特带来一壶小酒,不知可否?”
阎婆看了眼李远,心想:这个人是宋押司的朋友,要是让他知道我家闺女还跟别的男人好,可不行。于是道:“去去去,老身菜还没买,尝甚么手艺。”
“菜没买有甚打紧,我等就是了。”张押司说道,眼睛却一直瞄着李远。李远长得面皮白净,简直和自己有的一拼,心中委实感到不爽。不由问道:“这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