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走了。”岁月流金,昔日豆蔻年华的晋王妃,已成国色天香的双十丽人。只不变的,是对杨广与日俱深的,爱与悲悯:“夜深风寒,回房去吧。”
“是啊,他走了,不会再回来。”在妻子为自己披上一袭似火狐裘后,杨广回神,转首看向她:“我想好好为他践行,至少说声珍重。可是,显然,”他讥诮的笑笑:“那是个梦想。”
“为什么?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不再告诉他你真正的心意?那首曲子,你已为他作好了十年。”
“知道吗?他的叔父和兄长皆爱琴,堪称其中宗师。他常常会因他们的琴声,而神思飞扬,却从也不曾碰过琴。”
“为什么?”
“他以为他的血是冷的,给不了任何一弦琴的,温暖高古。”
“可他的箫声,那么美,澄澈而激烈,带着无垠的冰蓝魔力。”
“对,那是属于长孙家独有的睿智,他们只要自己最适合的。”
“所以,你化冰蓝为桃红,你用二十四弦琴为他作曲,不是吗?”
“不是,”杨广在妻子的诧然里耸肩:“我不是他要的,或者,不是他要的起的。”
“他要不起?”
“要不起。”杨广点头,神思回至长孙晟那一刻的仓皇——所谓魔族最强者,不过是因专注为人,而太过脆弱辛苦的孩子罢了。
“他要不起,所以你不给。”萧妃静静陈述,眼泪却在不知觉中流下来:“可是,我的王,你现在,又还剩下,什么呢?”
杨广怔了怔,看着她,却忽然被逗乐了的嗤笑出声来,拍拍她的发,道:“娃娃,别那么悲情,你的王不是英雄,更不演绎悲剧。”
萧妃于是也笑,却因泪珠掩映,而笑出一贯雍容外的,无限楚楚可人:“好想听一听,王所做的那支琴曲,只,想来是,今生无福了。”
“红颜薄命,你尤其是个没福的人。”杨广轻抚她美丽无极的容颜,少有的坦陈平述后又勾起一抹笑,那是绝对邪异,而魅惑人心的笑:“不过,一支琴曲而已,你既想听,我奏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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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风的呼啸停止,天和地全然的静寂在一刹那。
冰雪不在,严寒远去,无限梅花映舞,是星辉点点下,月华如水的流泻。
风再起,从遥遥的远方,恍乎是听到琴音清雅,眼前一幕幕,却是无数个关于爱情的、缠.绵入骨的往事。
一弦弦,一丝丝,听到的人们,便在刹那之间起了,久久的相思——那刻骨的相思啊,如此隽永而恒久,就仿佛,已历过沧海桑田,却又始终不变,那高山流水般酣畅自在的,巍巍汤汤乎雍容华贵起来的真挚——如斯之真挚,真挚的热烈,终至于,激狂的不顾一切。
这是一场铭心的爱恋,带罂粟花的芬芳,中人欲醉、不死不休。
这是一次刻骨的缠.绵,带在火焰的妖冶,诱惑飞蝶,蚀骨**,前仆后继。
这是一首浩浩天地的长相思,由几千年前潇湘河畔为黄帝的哭泣开始,穿越过一切时空与世事的阻隔,来到了几千年后,黄土高原上冰蓝一族的十指之下……
到罡风复又炽烈,飞宇雕檐之上,月色清切,却照不进那一袭,水晶紫色身影的神秘幽遂。
是长发与衣袂翻飞,有无限张扬不羁,却因长睫轻敛的深思,而至混然天成的静寂——她是风紫衣,她是水晶紫血脉唯一的传承者,她有不尽王者的魅惑,和归属天道的冷情。
只,当她听闻那样一曲后,却忽然省记起:原来,自己体内也还有,属于爱和温柔的桃红血液。
“如何?”她身侧,有一声太息,那是粗布麻衣,而穿出天清如洗的袁天罡,一自三百年前偶遇,便被风紫衣赋予无限智能,而匡世至今的绝代高人。
这一刻,自那曲中回神,这看尽了世事风霜的老人,正注视着身侧永是遥不可及的,苍天嫡裔:“这样一曲,可值得居士,赋予一个名字?”
长睫轻耸,眉尖挑起,风紫衣紫罗兰色双眼里,有一个星宇的幻梦与华光,以及,对那一曲的欣赏赞叹。
回首,以从不属于她的认真,风紫衣对着袁天罡,吐出一则答案,说:“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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