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四年七月,长孙晟初归,遇高祖崩,匿丧未发。
新帝乃引于大行前,委以内衙宿卫,知门禁事,即日拜左领军将军。
不日又遇汉王杨谅逆,遂以相州刺史,发山东兵马,与李雄等共经略之。
——这一切皆是杨广所决,这一切,皆当是长孙晟必应之举:
汉王杨谅,杨坚第五子,特为其所爱。开皇十七年,出任并州总管,老皇帝亲自出宫饯送,并许以自山以东,至于沧海,南拒黄河,五十二州皆隶焉。之后,又更被特许以便宜从事,不拘律令,可谓是居天下精兵处,其牵一发即动隋之全身。
相州之地,本是齐都,人俗浇浮,易可搔扰,傥生变动,变势即张,可谓乱中之著处。亦必然是,魔们利用汉王杨谅此次逆反,所能达最大生灵图炭效果处。
所以,杨广即议,长孙晟即应,接着便即日出发向相州。
那时候,他心里有的,会是他的兄长他的妻子,至尔因他们所延至的,这个天下的众生;
那时候,他甚至从心里惊叹过:自己怎能去想到那样多,又怎会去为那些陌生人做那样多;
那时候,他虽是有所烦扰于世事种种,却会确定这一行于他,是有着千百种对处,而无一误的。
直到,一封绝笔书信送来,开头处渐熟稔了的父亲称呼,和着落款处那近于陌生的名字,映入眼帘:
拜启父亲大人
我不确定,您是否能真正记得我,就像我终究不确定,我即行的殉身是否背叛。
我是他的库真,拥有他于世而早已太过的信任亲狎,并州起逆,他率众南拒官军留我城守,不要任何承诺,他比确信自己策反的成功,更信心百倍我于后方的存在。
我也一度,这样确信。
可是,您出现了,父亲。
在战争的动源策划都已成形,在弓弦响、箭矢出的时候,您出现了。以新帝内衙宿卫,知门禁事的身份,以左领军将军,相州刺史的身份。发山东兵马,与李雄等共经略,您明确的站到了新帝一边,闭霆万钧扫向反军。
不再需要任何理由了,当您站在那一边的时候。
我确信,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有绝对的理由——即使,那些理由是我永不能明了。
他败了,要回来,要躲进最后的,也是他以为最坚固安全的堡垒。
而我,他所托附的人,却与豆卢毓等紧闭了这座堡垒,拒他,于门外。
城会陷的,我守不到最后,我知道,闭上大门的同一刻,我就知道;
他会败的,他笑不到最后,我知道,闭上大门的同一刻,我就知道……
如果可以,请您幸福;
如果可以,请天下永昌;
如果可以,请让他活下去。
劣子,行布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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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叛乱的最终,以汉王谅请降告终。
战争之外,仅新帝的惩办里,谅所部吏民坐谅死徙者,二十馀万家。
然,群臣皆奏汉王谅当死时,帝却独不许,径以除名为民,绝其属籍,幽禁终生。
那一夜,把酒临风,杨广对着他怔怔然,神游四方的右武卫将军举杯:“是的,我们该为你的长子祝贺,虽然他鲜血淋漓的背叛了,那个于他而言最是亲密的人,虽然他死前会疼痛伤哀到绝望。”
“他解脱了,尽管有那么多他放不下的眷恋。”依旧神游物外,最初的震憾之后,长孙晟再提及那个,现在已逝去如风,却留深痕于他记忆的少年时。语意里会有钦敬、与艳茨深深浅浅,只是,终无法抑制的蹙一蹙眉:“我这样一个父亲,不值得的——如果,他是大哥的儿子,该多好。”
“你的大哥果然就很好吗?”杨广笑,悲悯而讥诮:“或者他够完美,完美如天人,可又与我们有何不同?一样的沦入人寰,一样的情生意动妄图抗天,于是也就一样的被天道诅咒,万劫不复——三千世界,苦海无崖;红尘万丈,尽是迷途;炼炼之狱,无有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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