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苏梦眉的脸毁了?”赵光义向前半倾了身子盯着眼前的暗卫又问了一遍。
“不错,属下亲眼看到的,苏梦眉被他那个贴身侍卫抱上马车,浑身是血,左脸上一个很深的裂口,以当时的情况来看那张脸必然是毁了!”
赵光义缓缓的靠回椅子,表情不知是喜事怒:“真的毁了啊……可惜了那副绝色的容貌……”
“那白鄞作何反应?”手指轻叩着椅子扶手,赵光义眯了眯精光四射的眼睛。
“白鄞和华谨瑜随后也跟进了苏府,不过剩下的事属下就不知道了,那两人都是高手,属下不敢跟的太近,只能在府外就近观察,只看到华谨瑜跟着大夫先后从苏府出来,似乎是在询问苏梦眉的伤势。”
赵光义不置可否的继续叩击着椅子,暗卫没有得到指示也沉默着站在原地,常年跟随晋王的人都知道他只有在陷入沉思的时候才会下意思的叩动手指,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妙。
书房里在两人的沉默下安静了下来,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就只有那叩击的声音一下下地响着。
“在这么个非常时期来自回鹘的使臣和边陲的将领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意图?”长久的沉默后,赵光义一针见血的道出整件事情的可疑之处。
“您的意思是他们另有所图?”
赵光义摇摇头:“这件事并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不久之前刚刚试探过白鄞,紧接着苏梦眉就和白鄞交恶,这件事情来的也太巧了些!再说那个华谨瑜,他找上苏梦眉无非就是为了范质,在这紧要关头,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平白的树下一个劲敌吗?”
暗卫苦思半天仍旧不得要领:“难道他们做这出戏是为了转移视线?”
赵光义点头:“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解释的通,白鄞唯恐别人用他和苏梦眉的关系大做文章,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自己的女人与别人有染,他一气之下伤了苏梦眉,然后负气离京,从此以后两人情断义绝,这样一来,还有谁会去为了他们的关系为难一个被毁容的可怜女子?”
暗卫点头:“主人分析的极是,我们注意了苏梦眉这么久不过就是因为她与白鄞的关系,如果他们两人为了这件事反目,那所有盯着她的目光自然就会转移,这个白鄞也实在狠心,为了洗脱嫌疑竟然不惜搭上自己的女人!”
赵光义莫测高深的笑起来:“恐怕这件事不完全是白鄞的意思。”
暗卫疑惑不已:“不是白鄞?您是说……”
赵光义轻轻颌首,肯定了他的猜想。
暗卫情不自禁的吸了一口凉气:“这个苏梦眉真有这么厉害?为了转移视线不惜毁掉容貌,哪个女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就可以!”
“白鄞走了?”
香怡接过空了的药碗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苏梦眉和苏醒二人,她知道两人一定有事要谈,出门后还细心的掩上了房门。
“是,早上刚走,搬到别院去了。”说完后,苏醒的目光在苏梦眉脸上打了个转,“小姐这次实在是太鲁莽了!晋王何等狡猾的人物,怎么会猜不出此举是为了撇清你俩之间的关系?如果他看出了你的意图,这一鞭岂不是白挨了。”
苏梦眉笑笑,华谨瑜的那瓶药很管用,不过几天的功夫,脸上已经不像初始那样稍微做个表情都会扯得生疼。
“我自然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苏醒一怔随后一怒:“那你还做出这般伤害自己的事来!”
苏梦眉无视他的怒气,轻笑出声来:“看来你比我还在意这副皮囊,不会是看我容颜丑陋不打算要继续跟着我了吧?”
苏醒张了张嘴,那句“我不会离开你”只在嘴边打了个转就被他按回了心底。这样的话,他是绝对不敢当着苏梦眉的面说的,冷冷的哼了一声,他闭上了嘴,看来还是苏梦眉知道怎么才能让他闭上嘴巴。
“其实我的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引开晋王的目光——”顿了顿,苏梦眉颦住眉头,“回鹘使团前脚进京,白鄞后脚就奉召前来领赏,两位王子久争不下的事在一夕间出现转机,而这个转机却是和白鄞关系密切的人,这种种事情凑到一起,难道你认为这些都是巧合吗?”
被提醒的苏醒浑身一震,心中也起了怀疑:“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是晋王吗?”
“不,这个局布得太深了,晋王……我怎么觉得他还没有能掌控这些的本事……”
旁人也许会被那些表象迷惑过去,但苏梦眉不会,也许从她认识华谨瑜开始就一步步被人引进这个局里面,不,也许更早!说不定在她和施昭云认识的时候就有人开始注意她了。从被白鄞拉下水,到认识了华谨瑜,然后又与文博有了交集,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把她引向东京。一个名不见传的女子的出现,几乎牵动了所有京中的势力,晋王,左右丞相,京兆尹,甚至是回鹘的王子和宣化军司的人,一条清晰的脉络把这些事件串联在一起,而苏梦眉,成了其中至关重要的人物!
如果不是施昭云在一开始的时候告诉她范质曾经隐晦的透漏了皇帝对回鹘王子的态度,苏梦眉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为什么范质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施昭云?如果只是单纯的想为二王子助一把力,他只需要在阿都督上门求见的时候略微提点就可以了,何必要通过施昭云的嘴把这些信息透漏给一个小小的商贾?做了那么多的前戏,却在事情快要结束的时候把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拉进这场博弈,这样的事情怎么看都不想是老谋深算的范质能够做出来的。起初这些事情苏梦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当白鄞奉旨进京时她心里大概有了底。
早前白鄞曾多次提起他们曾经遇到了麻烦,而那个麻烦耗去了他们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当时苏梦眉脑子里隐约有些念头一闪而过,沉下心细想时却又觉得无迹可寻。现在有了这些事情做铺垫她才恍然明白:那边两次出事的时间和回鹘兵变的时间是何等的吻合,是什么样的事要用到大笔的银两和大量的人手?只有战争,白鄞所说的帮忙是在帮回鹘人,他和他的父亲一直在暗中支持着其中的一方!而他们支持的人,绝对是性格温吞的二王子阿都督,只要是稍微用些脑筋人都会弃易难而选阿都督,易难是匹狼,谁都不会养着猛兽让它回头咬断自己的脖子!
这样一联想,所有发生在苏梦眉身上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有人察觉了宣化军司的异动,想利用这次两王相争的机会彻底的解决掉来自边境的麻烦!可是,这是在京城,白鄞再傻也不会在天子脚下露出一丝异动,他和阿都督的人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来给别人制造机会。这个时候,那个计划了一切的人想到了苏梦眉。
白鄞自从进京后就一直住在苏府,如果华谨瑜为了范质的事找上苏梦眉,那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会碰面,如此大好的机会,两个人不可能不暗中传递消息。到了那个时候,被人刻意制造出来的巧合就会成为白鄞和华谨瑜的催命符,不,也许情况不会那么糟。一边是异国的使臣,一个是羌族的头领之子,这样两个人的身份太敏感了,随便是哪一方都由可能让稳定的局面变得不可收拾,也许那人不过是借此警告一番,让两方知道他们所作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借此彻底打消了这些人的异心。
想通了这些关节的那一刻,苏梦眉立刻想出了那个不算高明的对策,当时的情况是容不得她细细的谋划的,既然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做了那样周密的计划,又怎么会给别人留下时间来生出些变故?就因为如此,她才不得不使出了一个笨办法阻止白鄞和华谨瑜的会面。
果然,事情并没有按照那人的计划进行下去,而苏梦眉却为了那个不高明的方法付出了代价。
对于容颜被毁而言,苏梦眉更在意的是整件事态的发展。天衣无缝的计划被破坏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人不会放过她,而对于宣化军司和回鹘秘密勾结一事,相信也不会就此作罢。苏梦眉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白鄞能尽快将消息传回西凉,别人可能会看不清形势,但他的父亲白子海一定可以,或许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就起了戒心了吧,否则怎么会以生病为由改为白鄞进京?至于华谨瑜,他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助自己的父亲坐上汗位,如果能得到范质的支持,他绝对不会多次一举的联系白鄞,因为那样只能让他们的处境变得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冒险的。
唯一制造出来的机会就这么被苏梦眉搅了,那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苏梦眉苦笑着,用手摸了摸刚换过的白布,说出的话一语双关:“这个代价还真是有些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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