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我看贾政
作者:吴蓉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93

))贾政斥他“只知朱楼画栋,恶赖富丽为家。”宝玉牛性一起,回起嘴来。气坏了贾政。其实贾政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自己也已经先说了:“固然系人力穿凿,此时一见,未免勾引起我的归农之意。”

贾政可以归农吗?答案自然是否。惟有抓住这些假货来过瘾。他心里其实是很疲倦的,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且看《制灯谜贾政悲谶语》。贾政心内沉思着:“姑娘所做爆竹,此乃一响而散之物。迎春所做算盘,是打动乱如麻。探春所做风筝,乃飘飘浮荡之物。惜春所做海灯,一发清净孤独。今乃上元佳节,如何皆作此不详之物为戏耶?”直看到了宝钗的灯谜之后,一发烦闷,大有悲戚之态。到贾母命他回房之后,贾政竟然“只是思索,翻来覆去竟难成寐,不由伤感悲慨。”

可以说,除了可卿,贾政是第一个预感到家族气数将尽的人。即使是贾母也足足比他晚了一年。

当园中姐妹,吟风弄月之时,贾政已经任职在外,离家远走,谋求生计;当大观园中,还在“柳拂香风”之际,贾政已经看到这是一片无限好、却近黄昏的夕阳。

而贾家的男子,除了贾政,谁还有支撑大厦的心?吃酒的吃酒,嫖赌的嫖赌,炼丹的炼丹……贾政左右竟无一支臂膀。并且,还得独自吞噎自己的寂寞,不被理解。大概也是这样的原因,政老才特别喜欢贾雨村。贾雨村这个人,面上看来,是很成气候的。贾政引起为知己??竟是错信了小人。

而由此亦可知,宝玉是否成器,对于贾政来说是至关重要。祖宗的根基、阖族的去向,将来也是要尽托付给宝玉的。可是,宝二爷还未省世,贾政只好恨铁不成钢。生子如他,不知可悲可幸?贾母又极疼宝玉,政老也管教不得。好不好的,自己倒失了做父亲的尊严。再看他与元春的对话,多少心酸在其中。

终于,宝玉的祸越闯越大,又接二连三让贾政知道。那一顿板子打得着实让人心寒。

原来这红楼梦,是在讲述一个如此哀绝的故事,却偏偏给人以盛筵的面容。这几顿板子,正是揭开了这面具。

挨打之际,凡出场之人未有不流泪的。李纨为贾珠而哭,贾政听了珠儿的名字,也是“泪珠似滚瓜一样滚下来”。众人也随着哭,为什么?总不见得是吓哭的。那都是平时藏在心理的难言之苦。

再有描写贾政一句“不觉长叹一声,向椅子上坐下,泪如雨下。”

每每看到这里,我心里便极不好受。贾政的生活怎么到了这步田地。

开打前,贾政气极之中,吐出一句:“我免不得要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了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听听可觉得耳熟,可不就是宝玉时常想到得要当和尚。宝玉说来是极梦幻,政老说来是极辛酸。谁又能知道当年的贾政就没有此时宝玉的心性。

宝玉惜春等人毕竟是公子、姑娘。可以执意行事,横竖这家垮不垮,自己出不了力,也没有这个责任。而贾政不性,他必须为贾家负责,羁縻于官场之中。

若说虚伪,他确实虚伪,只是这样虚伪的人,我很敬佩。

若说假正经,一个这样假的人,我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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