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春天,让人充满希望,万物复苏,大地染红叠绿,四野鸟语欢歌,宜人的暖风让人迷醉。
有诗赞: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
更有贺知章的细腻: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关外草原,春姑娘虽慵懒苍砺却也一步步蹒跚走来。
草原上的积雪大多已经化为春水悄然的滋润着大地,阳光下,性急的雪水化作迷雾将清晨的草原笼罩在无边的氤氲之中。
略带暖意的晨风轻轻扫过四野将星星点点的嫩红刹绿羞涩地点入眼帘,就像端庄而妙龄的美人儿被偶尔的色风儿调皮的掀开裙帘而泄露出些许的春光般迷蒙羞怜间还带着几分得意。
被春风犁开的小河,终于摆脱了冰封雪压的束缚,欢叫着绕过两侧的冰床一路滴答喧闹着跑向远方;不论前方等待的他们的是什么,只有向前才有希望!
万物皆然,不是吗?
勇敢的野草坚强的挺出还很冰冷的大地,在凌烈的春风中胆怯的向着春姑娘诉说着冬天的寂寞;而早熟且开朗的冰凌花竟已穿着各色的花裙儿向人们投情露色了,冰凌花,草原上的迎春花,每一年,都是她第一个跑来向人们喜报一年希望的降临。
待到山花浪漫时,她在丛中笑。
早春三月,正是大草原新的希望的起点!
“扑哧扑哧!”是马踏草原泥地的闷响,一溜马队跑过,带起的泥点子将身后带起数个泥龙烂舞,也在草原上犁出数条参差高低的沟壑像十几条黑斑蛇爬向了远方。
七郎儿心眼儿多,当然跑在前面,他可不愿留在后面吃泥点子的;跟在后面的是李强的护卫队十几人。
今儿三月十五,乃昌黎县徐家海船到岸日,其中有两船可是幽州韩家委托徐家从蓟州(今天天津蓟县一带)装船带给七郎的,还有刘守光派来的官员。
这一天七郎儿渴盼多日哩。
昌黎县城依然守卫森严,但对七郎儿的待遇可转变太多;刚通报不久,就见胖胖的李县令,冷峻的徐远征都骑马跑了出来。老远就听胖县令高喊:“辽东刺史安东将军驾到,某等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啊。”
七郎儿晕!安东将军辽东刺史?这是在叫某七郎?难道……?
七郎儿冷眼望向对面,除胖县令,徐远征二人,还有几位新面孔,七郎儿心下略有所悟,难道?这几位无论气势还是气质都强于胖县令.徐远征二人,看来今儿有大鱼到岸喽
七郎儿常常打哈哈装糊涂,却也是前世练就的护身本领,藏巧现挫才是大家,其实他还不知道,这也就是老油条,官场万金油才应有的本领,但一个上位者仅靠这些儿还是千差万差的;这需要历练和磨难甚至家族秘传的技巧的,妓生庶出的七郎儿即使前世也没有做甚么大人物的经历,当然茫然不懂其中关窍,这也为他几经挫折甚至一度丢失辽东基业打下伏笔。
七郎儿打量别人,其实那几位也正暗暗研究着他,就见其中一位双腿一紧马肚子前行几步和七郎搭了腔:“见过辽东刺史安东将军!某瀛洲冯直,幽州刘节度帐下参军有礼了。”
冯直?!七郎儿心下微惊,这位爷终于露面了,当初为了和他好见面可曾千方百计地讨好冯老怪来的,结果捞了个里外不是。
只见这位冯老先生正当年,也就二十五六,圆脸白净,慈眉善目,三缕短须嘴下分开,未语先带几分笑意,但双眼开合之间精光乍现。
“原来是常乐翁当面,前儿在榆关可曾听冯先生多番提起你老……。”
这回轮到冯直迷糊了,嗯啊直瞪眼,常乐翁?是在叫某?倒挺贴切,嗯,倒挺和某家办事做人的态度,这名号不错,以后还真就叫他了。只是,一上来就给人家起名号,某和你七郎儿很熟吗?
“多谢刘刺史赐号,某冯直惶恐。”
冯直就是冯直,处境不乱,逢辱不惊,不愧几十年四朝十一帝的宰相,有道是宰相肚里能行船就是了。
其实七郎儿这会儿也心下暗恨,这冯直现在才二十多岁,恐怕还没常乐翁这字号,没事儿瞎套什么近乎?显眼了吧。又听冯直这般说话又是一惊,不得不暗竖大拇指,果然了得啊,好气度!
“某七郎只是平时多敬重冯先生的行事风度才有此言,也是一时口快;当不得真滴,先生这般说话到让七郎倍加惶恐。”
“刘将军客气,某这次代表幽州刘节度给将军送来皇家对将军的任命,这里冯某先祝贺将军啦。”冯直说着手里拿出一袋东西,李强下马规规矩矩的过去双手接过。
“某江南徐继业也向大人道贺了,多听到大人的惊人事迹,实在让徐某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某家在大堂已备下酒宴,请大人和冯先生及诸位过去共谋一醉若何?”
徐家家主徐继业?七郎儿冷眼细加打量,却是比胖县令又粗了一大圈儿,还五体投地,真要那样儿,还不得派两人把你抬起来?
徐家家主都跑来了,看来前会儿抛出的诱饵味道十足啊,可是才十几天的功夫就从江南跑来到快!却不知人家正好在幽州和韩家接洽业务,也是碰巧。
去大厅的路上却有个熟人过来:“七郎儿兄弟,多日不见,不想小兄弟......,哈哈,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呢,老哥先给兄弟道贺啦。”
竟是韩延杰!当初去营州送粮时韩家的主事;其实七郎儿也早就看到他了,这次韩家必定会有人过来,却想不到韩延徽把他这位族兄派来了。
“同喜,韩大哥能来,小弟高兴,找机会咱哥俩好好唠叨唠叨别后之事。”
韩艳杰叽咕着小眼睛哈哈低笑:“这次老哥可要常住辽东了,机会还不有的是,倒要你这位刺史大人多多照料喽。”
“哦!”
徐家摆出的酒席当然水路杂陈,丰富讲究;一帮人虽心气儿不在这上面也多为其赞叹。酒桌上韩延杰又为七郎儿引见了几位人物,却是韩延徽单为七郎儿从幽州一带请来的文人名士。
济州黄汉杰,三十多岁;通州刘庞起,二十七八;蓟州李德生,刚二十;幽州高德亮,也是二十一二的样子;……。
范阳卢熙!?这位不用介绍,老熟人,还得叫舅舅的熟人,熟的隔三差五的算计七郎儿一番。人家倒不是韩延徽介绍来的,而也是从蓟州上的船,押运货物过来滴,但是不是又来算计七郎儿来了却不得而知。
七郎儿也不怪卢熙,世家大族行事大多如此,能被人家多方照顾也正说明自家还有些分量。
“也就两月不见,舅舅倒是清减多矣!”
卢熙不由苦笑,几个月的关外奔波,疲苦劳顿不说,竟是徒然损失了许多钱粮物事诸多算计,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不想反倒成全了你咯妓生庶出的小子,命呼运也,天意如此啊。
“今儿见到七郎儿可比在榆关那会儿大不一样喽,却见七郎外甥儿倒是老练了许多,舅舅这里先敬外甥一杯,饮胜!”
“哪儿有舅舅敬外甥的,岂不让别人笑话外甥没了规矩,来,七郎先干为敬,祝愿舅舅万事如意!”
俩人干了一杯,甜苦自知;
这位舅舅虽对七郎儿几番算计,但七郎儿却是颇看重其人的能力,许多地方甚至远胜范阳当代家主卢路。只是事事皆以家族利益为先,不计一切,虽是世家大族做事风格,却是七郎大为反感的。
答对了卢熙,又和诸位幽州名士套了一会儿近乎,这帮人韩延徽既然能把他们推荐给七郎儿,应该都有几分才干的,这会儿七郎儿正人手缺的要命,没见这次到昌黎县来一个哥们都没带,那几位正忙得前脚踢后脚,那还会有功夫。
七郎儿又不知人家都有多大能力但毕恭毕敬是必需的,要知道文人名士吗,都要个脸皮,能力不管大小,架子都是极高,七郎儿只能高山仰止,先佩服个六体投地(加上小小七郎儿)再说。
七郎来到冯直座前,举着酒杯先给人家行个礼:“借花献佛,七郎敬过冯先生,其实小侄早就有向您请教的想法,今儿倒要叨扰了。“
倒还知礼,前多日接到堂兄来信倒是对他颇为看重,竟有让某收他进门的意思。要是个文人谋主都好,但是掌控一方的藩镇嘛倒要细加思量啦!皇位只有一个,一大帮儿争着,太挤了,好些儿要先倒下,头破血流的,株连九族啊,一个不小心就挂上喽。
谨慎!再谨慎!!
“冯某也就是痴长几岁,很多竟不如将军太多。其实冯某倒有几个疑问想向将军请教的。”
人家油盐不进,七郎儿也是无奈,他可没有两眼一瞪就王八之气乱冒,叫人家马上五体投地的本事,这会儿辽东底子薄,势力小,人家看不上也是情理之中。他可不知对他左右瞧不上眼的冯老怪还能向冯直推荐他做弟子的,不然没准夜里会跑到冯直床前跪着求告了;真的做了冯直的弟子,还不白捡了个料民理政的大家!这会儿辽东刚刚有点生色就把七郎儿一帮人忙的够呛,偏又有些事越忙越乱乎。
人才啊!七郎儿只能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