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昌黎到如今的辽东军政中心,有百多里地,这季节草原泥泞难行,又没有像样的官道,就是骑马跑起来也得紧赶一天才可,何况还有大小一溜木轮马车。【虾米文学 www.xiamiwenxue.com]
徐继业太胖,弄了个挺大的马车,本有篷子的却让人摘下去了,这春光明媚的节儿猫在篷子里闷气,他可不干;车上面铺着厚厚的塞满棉絮的棉垫子,再铺层手工精湛绣满奇花异草的羊毛地毯。
车子行在草原上,一颠一颠的人坐在这块大席梦思上面随着上下起伏如浪;徐继业常年跑海路,习惯了且感到惬意舒坦,一起一落的满身的肥肉打着波上下跳的欢。
“七郎儿老弟,上来歇歇脚,喝口酒何如?”徐继业晃悠着手里的羊皮酒袋子诚恳的邀请他。人熟套了,称兄道弟才显亲切。
“谢了,某命苦,可没坐这贵人豪车的命。哈哈!几位先生感觉如何?”
车上还坐着冯直和幽州黄艳杰等几位文士,就见冯老人家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嘴里呢喃无声;听七郎打招呼,还客气,就闭着眼点头:“尚可,象坐船。”
黄艳杰等几个和没他那样好的养气功夫,都叫:“比坐船颠儿的邪乎,还不如骑马来的舒服。”李德生更惨,老脸焦黄,心下翻滚,强压着直往上翻的肚内五谷轮回,捂着嘴跳下车来:“刘刺史!能否给在下弄匹马骑骑,再坐一会儿恐要晕了。”说着毫无名士风度的跑到一边要吐,呕呕几下也没吐出啥,精神气倒好些了。
当然有马,来时七郎儿一行可是一人双马的。听有马骑,车上就剩下徐继业和冯直了。
“刘刺史年十六就坐了一州刺史将军,愿闻将军之志。”是黄艳杰郑重其事的问。
七郎儿沉吟,这是在探底呢,大老远跑到关外来,抛家舍业的,必然有所谋;幽州老帅疲顿,二子争锋,必有一场混乱,到时可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他们不愿陷入其中,跑到这里谋事做也正常,前提是你得有前途,还的看得起人家甚至供起来才好。
咋说呢,人心隔肚皮的,这些人可不知都是那根线上的,甚至舅舅卢熙也一路随来,有些话唠起来深浅难拿啊。可一帮人定定的瞧着他回话,却不好回绝。
“这个嘛,本…..。【虾米文学 www.xiamiwenxue.com]当今天下,中原动荡,关外汹汹;唐室将倾,朱温篡位登基有日,但他老矣,一旦病故啥的,诸子争位,中原更加大乱,加上河东等强敌藩镇各有心事,中原几十年内难安呢!混战之下,百姓流离,田野荒废,实力必将大弱。”
七郎儿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整理一下思绪,旁瞧了一下,见几位都静静地听,面无表情;七郎儿这番大陆话,大家都明白,没啥新奇。
就听七郎儿接着道:“关外阿保机雄才大略,寡妇河一战后,声势更旺,一统契丹八部,奚人五族有日,不久的将来必将是中原的大敌,杀入中原,坐了汉家的江山也是可能的。”
这时一个阴阴的声音接话了:“阿保机起势,倒多亏将军喽,某刘叶楼想不明白,将军帮阿保机成就了大事,不是为中原养虎为患嘛?”这位一向阴阴阳阳的,说话尖酸刺耳,就和他同来的几位都不愿和他来往。
但这话问得到位。
七郎儿不慌,这个他早有此悟;这帮人不把这话儿问出来七郎儿反倒稀奇了。
“世上的事,无一不是福祸相依,别说这时阿保机虽胜了,却也损伤不小,就是让王建胜了,难道他的野心胃口会比阿保机小?凭高句丽人的本性,他也绝对是中原的大患。”
“蛮人只会骑马射箭,就是一时杀进中原,也长久不了;当年北魏鲜卑再强大也不过占了半壁江山而已。”是通州刘庞奇,其实他祖先还是匈奴人,但他自己可不这麽认为,他的祖宗可是大汉皇室亲自赐姓封爵的。
“刘先生错矣,就是因让北魏鲜卑占了几百年中原半壁江山,就有多少汉人失去家园,死伤盈野,甚至成为胡人的两条腿的糕羊,成为他们的美食;几千万人就那样没了,可见凄惨;甚至激怒了狂人冉让,杀胡令一出,遍地血腥。如今,关外群雄大都掌握了中原军政管理方法,一旦趁中原疲弱而得中原,拿家族生命财产逼着诸位出来帮他管民理政,本官绝不相信,每个文人都会避而不出而任由族灭人亡的。”
沉默,一片静静沉思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为文天祥的,那是特例。
“那又如何?李唐还不是鲜卑后裔,还不是照样会按中原规矩办事,对中原文人世家客客气气!”刘庞奇还有理。
卢熙不干了:“客气得很呢,差不多将中原世家一网打尽啦。”
李唐打压世家是为了朝政稳定,世家做事只为家族利益,掌控朝堂更是事事以家族利益为先,至皇家利益.安定而不顾,皇室才千方百计的打压他们的力量。隋炀帝杨广也是这个缘故才开办科举,从下层寒士中挑选朝政官员;那时世家正旺,被激怒的世家才打着各种旗号或暗中支持挑起了隋末三十六路硝烟,七十二路烟尘,将正雄盛的大隋打入深渊。
但中原一盘混战,也把众世家多年积攒的底气耗得差不多了,这才有李唐在站稳脚跟后打压得他们毫无抵抗之力了。
同样酸淡滋味,吃到每人口里却是甜苦自知,不是每个人都是出自世家大族的,骂李唐的是他们,但更多出身寒士的却不这么想。上品无寒士,尤以两晋为甚,寒士那年代根本没机会走入上层社会。
“李唐家族起于关东,早融入中原几百年,就是血统也是一半的汉家血脉,能按中原规矩行事也是正常。但如果是关外生番掌控中原呢?”七郎儿说到此,心下一痛,不论蒙人后金,生生用马鞭弯刀欺压了中原几百年,愣是将中原从当时世界上最优秀最先进的民族成为任人欺负的支那孬种!
这时高德亮发难了:“不说现今辽东百废待兴,民众难服;就是一旦真正的掌控了辽东,三面是敌人,一面是无边无际大海,辽东又有何发展?”
这会儿连冯直都睁开了睡眼。
“辽东被中原荒弃多年,这里各族杂居,鲜有政府概念,要想让他们归心,就得让他们得到实在的利益和希望;这是个过程,决不会一触而就的;政府目前的中心大事就是帮着族民恢复农牧生产,大力发展生产技术及商业流通,完善政府职能,普及教育.医药.航海等知识。辽东最终的出路就是大海,有了能徜徉大海的大船,大海和周边富裕而落后或无主的大陆岛屿都是某辽东的后方基地和财富来源,到是稳守辽东,抵御甚至一统草原也将指日可待!”
说到这里,七郎儿不觉有一股热气从心下窜出,精神大振。“舅舅!何必在河北做那些徒然熬费财力之举,就算刘守文能个掌控了幽州,凭他的能力又能走出多远,将来不久还不是被人家吞并。还不如随外甥儿遨游大海,在别的大陆掌控一方,甚至称王称霸来得痛快!”
七郎儿又瞧了一眼不高兴的韩延杰:“哈哈,天下大得很呢!有的是好地儿甚至比中原不差的大陆都有,那里只有一些穿着树皮兽皮的土人拿着树枝尖石就能讨生活。珠宝黄金遍地是,珊瑚异石满岛有,何必在中原和百姓苦哈哈争食。”
众人不觉都把眼光转向了西边的大海,心下翻滚如浪,七郎儿这番儿话太让他们震撼了,一个个都疑惑难信。
“停车!某,不,本官给大家看份东西,李强,将地图拿出来!”
李强下马从马褡子里拿出一卷绸缎,找块干净的地上慢慢摊开;众人都好奇的为上前来,包括冯直.徐继业。
这是一幅七郎儿按前世记忆绘制的地图,虽然南北回归线没有,等高线也不准确,但几大洲的大概形状还是差不离的。
“这就是东瀛,这里是大小琉球.吕宋.海南诸岛屿,这里是澳洲大陆.美洲……。这里就是大食.天竺,大秦……。”七郎儿这才叫指点江山。
众人痴迷的望着地图,有的还能听说过,但有的纯属天方夜谭,不信吧,可图上有地有形的标记着,那徐继业都几乎趴在地上瞧了,真难为他那二百多斤的身子。
冯直冷眼瞧向七郎儿:“将军又何能知道这些儿,难道去过?”
七郎儿苦笑不已,天下太大了,就是前世那样的交通条件,七郎儿都没能去过多少地方,这年代,就是做梦都去不了。
“少时曾遇见一个海外异人,把这些东西传给了本官。”
“这么说来,这些也只是个猜测罢了。”冯直说吧就站起来了,猜测的东西就如神话,信不得地。
卢熙嘴里嘀嘀咕咕,众人脸色各幻五彩,阴亮不定。
徐继业大叫:“某家信,最少小一半的地方听说过,将军!某徐继业愿随你徜徉大海,嘿嘿!在海外弄个大片地儿立个国当个皇帝老子的还真娘的自在!”
“不错,大丈夫当如是!”
七郎儿绝不会为了大多人还痴迷不信而担心,至少,有徐继业的支持,目前他就够了,等有了效果,还怕没眼红的人跑来加入。
七郎儿就是要是人眼红海外的利益,将人们的思想信念往海外引。